我大脑一片空白。
疤？什么疤？哪儿来的疤？
大哥你自己的老婆，你看三天了都没发现不对劲，现在来问我一个刚到五分钟的临时工？！
我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怎么办？怎么办？
我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瞟向棺材里那女人的左手腕。
光洁如玉，别说疤了，连个蚊子包都没有！
我该怎么回答？
说有？他要是让我指出来，我指个毛线啊！当场穿帮，当场去世！
说没有？那不就等于告诉他“哥们儿你老婆被人掉包了”？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怕不是会当场发疯，先把我宰了祭天，再去掀翻整个京城。
我的脑子转得比风火轮还快，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有了！
我急中生智，脸上露出一副悲痛又专业的表情，对着萧玦微微躬身。
“回王爷，民女……不敢看。”
萧玦眉头一皱：“不敢看？”
“是。”我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王妃凤体何等金贵，岂是民女这等凡夫俗子可以肆意窥探的？民女只敢专注于王妃的妆容，让她以最美的姿态安然长眠，至于其他……民女不敢有丝毫僭越。”
说完，我还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情真意切地补充道：“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此等细节，自然是您记得最清。民女若是看了，反倒是对王妃的不敬。”
我这番话，翻译过来就是：
【你老婆的身体，只有你能看，我一个外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你别问我，问就是我不敢看，我怕长针眼！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
既回避了致命问题，又顺道拍了一记马屁，把他对王妃的“深情”和“占有欲”捧到了一个新高度。
果然，萧玦听完，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眼中的审视和怀疑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同。
“你说得对。”他低声说，仿佛在说服自己，“是本王……魔怔了。除了本王，谁还有资格看她的身体。”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活着，真好。
“那……王爷，民女可以开始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萧玦挥了挥手，示意我继续。
我不敢再耽搁，立刻拿起我的小刷子，开始工作。
我的手很稳。
废话，不稳不行啊，旁边一个活阎王盯着呢。
我假装在给这位冒牌王妃补妆，实际上，我的脑子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对策。
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王妃“被死亡”，躺在棺材里的是个冒牌货，而她那个疯批老公还被蒙在鼓里，对着个假人演深情。
这背后一定有个天大的阴谋。
而我，一个无辜的打工人，不幸被卷入了这场阴谋的暴风眼。
我的首要任务，不是搞清楚真相，而是保住我自己的小命，然后揣着那一万两黄金远走高高飞！
所以，我必须把这场戏给演下去。
我得让萧玦相信，棺材里躺着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我一边用极轻柔的手法，给那张陌生的脸庞上妆，一边在心里默念：
【姐妹，对不住了。为了活命，我只能先委屈你了。等我拿到钱，一定多给你烧点纸，让你在下面也能当个富婆。】
灵堂里静得可怕，只有我捣鼓化妆品发出的细微声响。
萧玦就那么一直站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棺材。
他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
那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一种……混杂着疯狂、偏执、占有欲和毁灭欲的复杂情感。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爱的，或许不是苏清言这个人。
他爱的，是“苏清言是属于他的”这个概念。
如今，这个“所有物”坏了，碎了，他接受不了，所以他疯了。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
这工作，风险系数也太高了。
就在我快要把这位冒牌货化成天仙的时候，灵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宫里……宫里来人了！皇上派人来吊唁王妃了！”
我手一抖，一根眉笔差点戳到“王妃”的鼻孔里。
皇上派人来了？
我趣！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萧玦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里的阴鸷却浓得化不开。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管家却抖得更厉害了：“王爷，来的是……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他说……他说奉皇上口谕，想瞻仰一下王妃的遗容……”
“瞻仰遗容”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当场就想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瞻仰遗容？！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骗骗萧玦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疯子还行，皇上身边的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苏清言好歹也是个王妃，宫里的人能不认识她？
这一看，不就全露馅了？！
到时候，我这个“主犯”，怕不是要被凌迟处死！
我绝望地看向萧玦，希望他能发挥一下他疯批的本质，把人给怼回去。
“轰出去。”
果然，萧玦开口了，语气冰冷刺骨。
管家面露难色：“王爷，这……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啊……”
“本王的王妃，岂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萧玦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告诉李德全，想看可以，让他自己躺进棺材里，本王亲自给他盖上。”
管家吓得一哆嗦，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6。】
不愧是你，萧疯批。
够霸道，我喜欢。
危机暂时解除，我松了口气，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我得赶紧把活儿干完，拿钱跑路！这鬼地方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
终于，妆化好了。
我看着棺材里这位被我“妙手回春”的姐妹，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虽然人是假的，但这妆是真好看。眉如远山，唇若点樱，安详又美丽，完美符合一具“合格”的尸体应有的样子。
“王爷，好了。”我收起工具，恭敬地禀报。
萧玦走上前，低头看去。
他的目光在“王妃”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就在我以为他要再次发表什么深情演说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拿起了我放在一旁的眉笔。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要干嘛？
难道是嫌我画得不好，要亲自上手？
只见萧玦捏着那支小小的眉笔，俯下身，凑到“王妃”的脸旁。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然后，在我的惊恐的注视下，他用眉笔的尖端，轻轻地……
在“王妃”左眼的眼角下方，点了一颗小小的、黑色的……
泪痣。
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棺材里的人是假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逼着我演这场戏？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
我猛地抬起头，撞上了萧玦看过来的眼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以及……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看好戏般的笑意。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你，演得很好。”
“赏你的。”
话音刚落，一锭沉甸甸的金子，被扔进了我的工具箱里。
发出了清脆又致命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