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天后，是顾晏之的生辰，也是他的忌日。
往年这一天，萧揽月都会罢朝一日，独自待在观星楼，谁也不见。
今年也不例外。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女帝的霉头。
小元子给我端来晚饭，忧心忡忡：
「主子，您今天千万别出门，陛下心情不好，要是撞见了……」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
「备驾，去观星楼。」
小元子的脸瞬间白了：
「主子，您疯了？今天谁去谁死啊！」
「死？」
我笑了笑，「今天，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
我没有理会他惊恐的目光，径直走向宫门。
观星楼下，禁军统领周凛拦住了我。
他是我为数不多有过几面之缘的朝臣，也是顾晏之曾经的副将。
对我这个「替身」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皇夫请回吧，陛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
周凛语气生硬，手按在刀柄上。
我抬头看着高耸的观星楼，那最高处亮着一盏孤灯。
「我有万分要紧的事，必须面见陛下。」
「任何事都等明日再说。」
「如果我说，是关于乱臣贼子顾晏之之事呢？」我语出惊人。
周凛的脸色瞬间变了，厉声喝道：「放肆！竟敢直呼顾公子名讳，还敢污蔑他！」
周围的禁军也都对我怒目而视，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知道，这些人里，很多都是顾家的旧部。
萧揽月登基后，为了稳固军心，并未清算他们。
这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污蔑？」
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谋逆是事实，背叛是事实，畏罪自尽也是事实。怎么，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污蔑？」
「你……」周凛气得满脸通红。
「你不过是个靠脸的替身，懂什么！」
「我懂的比你多。」
我直视着他。
「我至少懂得，忠君爱国是为将之本。而顾晏之，他背叛了陛下，背叛了大夏。他就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住口！」
周凛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住，拔刀朝我砍来。
我没有躲。
我知道，萧揽月在上面看着。
这一刀，是我的投名状。
「住手！」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楼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凛的刀锋停在我的脖颈前，离我的皮肤只有一寸。
冷汗从我额角滑落。
我赌对了。
萧揽月缓缓从楼上走下，她换了一身玄色常服。
月光洒在她身上，更显得清冷孤绝。
她的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脸上。
「沈聿，你好大的胆子。」
我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
「臣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事实？」
她走到我面前，眼神锐利如刀。
「那你告诉朕，什么是事实？」
我深吸一口气，将模拟器里那段骂得最狠的话，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
「事实就是，顾晏之是个伪君子！
他享受着陛下你的信任和青睐，却在背后捅你刀子！
他辜负了你，也玷污了顾家的忠烈之名！
这种人，死不足惜！
陛下你亲手赐死他，是为国除害，英明果决！
可恨的是，至今仍有愚忠之人，为这等逆贼鸣不平，简直是藐视皇威，其心可诛！」
我每说一句，周凛和那些禁军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说完，整个观星楼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
只有我知道，我在刀尖上跳了一支最华丽的舞。
萧揽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我的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然后，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像雪山之巅融化的一捧雪，转瞬即逝。
「周凛。」她开口。
「臣在。」周凛单膝跪地，冷汗涔涔。
「身为禁军统领，御前失仪，拔刀相向。你可知罪？」
「臣……知罪。」
周凛咬着牙，不甘地看了我一眼。
「罚俸一年，禁足一月，反省反省，你的忠心，到底该给谁。」
萧揽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接着，她转向我。
「你，」她顿了顿，「跟朕上来。」
说完，她转身走上观星楼。
我跟在她身后，路过周凛时，我能感受到他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目光。
我不在乎。
因为我知道，从今夜起，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替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