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传来哭声。
断断续续,委屈极了。
陈母劝慰的声音夹杂其中:“好了琳琳,别哭了……榕榕就是性子直……”
我父母坐着没动。
陈父尴尬地喝茶。
陈锋的手指在我掌心收紧——他在出汗。
五分钟后,周琳琳回来了。
眼睛红肿,妆花了半边。
她抽泣着坐下:“对不起……我失态了……只是想到陈锋哥哥结婚了,我太高兴了……”
陈母心疼地给她递纸巾。
“傻孩子,以后常来家里。你还是我们陈家的女儿。”
这句话像针,扎进我耳朵里。
晚宴时间到。
宾客重新聚集在宴会厅。
司仪宣布最后的环节——抛捧花。
未婚的姑娘们聚到台前。
周琳琳挤在最前面。
她换了一身衣服——淡紫色纱裙,还是闪。
秦露在我耳边冷笑:“她到底带了几套行李?”
我捧着那束白色郁金香,背对人群。
司仪在倒数:“三——二——”
我用力向后抛。
捧花划出弧线。
周琳琳跳起来——她真的跳得很高。
手指碰到了花束边缘。
但另一只手更快。
何清稳稳接住了捧花。
全场掌声。
周琳琳愣在原地,手还伸在半空。
何清举着捧花,笑容得体:“谢谢榕榕。沾沾喜气。”
她走到周琳琳身边,轻声说:
“跳得不错。下次运动会记得报名。”
周琳琳的脸白了又红。
陈母在台下皱眉。
抛捧花结束,该送客了。
我和陈锋站在门口,和宾客一一告别。
周琳琳又挤过来。
她站在陈锋另一边,像另一个女主人。
“谢谢您来!慢走!”
“路上小心!”
“今天招待不周!”
声音比我还大。
我累了。
脚疼,头疼,心更疼。
秦露端着一杯温水过来:“榕榕,喝点水。”
我刚接过,周琳琳突然“哎呀”一声。
她身子一歪,撞在我手臂上。
温水全泼在我旗袍上。
正红色染上深色水渍,从胸口蔓延到腰际。
“对不起对不起!”周琳琳惊慌地拿纸巾,“我高跟鞋崴了……”
纸巾在她手里乱擦,水渍越擦越大。
陈锋赶紧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吴先生的团队冲过来:“沈**!快去换衣服!”
最后一套送客服毁了。
我只能穿着陈锋的西装外套送完剩下的客人。
宾客们眼神各异。
周琳琳还在道歉,眼泪汪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桦榕姐你骂我吧……”
陈母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意外而已。”
不是意外。
我看见了。
她崴脚之前,看了我的杯子一眼。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晚上十点。
我回到更衣室,脱下湿透的旗袍。
吴先生脸色铁青:“沈**,那套旗袍是手工绣的,金线遇水会……”
“我知道。”我打断他,“修复费用我出。”
“不是钱的问题!”他难得失态,“那是艺术品!”
我懂。
所以周琳琳才选它下手。
换上自己的衣服——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走出更衣室时,我看见周琳琳等在门口。
她已经换回自己的香槟色亮片裙。
“桦榕姐,”她小声说,“今天对不起……我太想帮忙了,结果总是搞砸……”
我没说话。
“我真的只是想把婚礼办好……”她眼泪掉下来,“陈锋哥哥的婚礼,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多重要?”我问。
她愣了一下。
“比你自己结婚还重要?”我又问。
周琳琳咬住嘴唇:
“桦榕姐,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我怀疑你什么?”我平静地看着她,“怀疑你故意泼我水?怀疑你抢我风头?怀疑你想证明,你才是陈家的‘自己人’?”
她的脸白了。
“我没有……”
“你有。”我说,“从早上六点到现在,你每一步都在踩线。周琳琳,我给你留足了面子。因为今天是婚礼。”
我往前走一步。
她后退。
“现在婚礼结束了。”我说。
陈锋从走廊那头跑过来:
“榕榕!妈让我们过去,商量明天回门的事……”
他看见我的表情,停住了。
“怎么了?”
周琳琳立刻扑过去:
“陈锋哥哥!桦榕姐生我气了……她说我故意搞破坏……我真的没有……”
她哭得梨花带雨。
陈锋扶住她,看向我:
“榕榕,琳琳今天确实有点过,但她不是故意的。你看她哭成这样……”
我笑了。
真有意思。
我的旗袍毁了,我站着听这句话。
她的妆都没花,她需要被扶着。
“陈锋。”我叫他全名。
他怔住。
结婚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叫他。
“现在,让她放手,你过来。”我说。
陈锋犹豫了。
那瞬间的犹豫,像冰水浇在我头上。
周琳琳抓得更紧:“陈锋哥哥,我怕……”
“琳琳。”陈锋终于说,“你先松手。”
周琳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手慢慢松开。
陈锋走到我面前:“榕榕,我们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看着他,“今晚我回自己家睡。”
“什么?!”陈锋脸色变了,“今天是我们新婚夜!”
“我知道。”我说,“但我不想在满是第三个人的新婚夜里过。”
周琳琳尖叫:“你说谁是第三者?!”
我没理她,转身就走。
四个姐妹从休息室出来,跟在我身后。
秦露已经拎好了我的包。
何清拿着车钥匙。
宋芸和李婷一左一右护着我。
陈锋追上来:
“榕榕!别闹!这么多亲戚朋友看着!”
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
“陈锋,今天闹的是我吗?”
他哑口无言。
周琳琳也追过来,抓住陈锋的手臂:
“桦榕姐,你要走就走吧!何必为难陈锋哥哥!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这样!”
她的声音很大。
宴会厅里还没走完的亲戚们都看过来。
陈母和陈父也出来了。
“怎么回事?”陈母沉着脸。
“妈,榕榕要回自己家。”陈锋低声说。
“胡闹!”陈母走到我面前,“榕榕,今天什么日子?你要让我们陈家成为笑柄吗?”
我看着这位未来的婆婆。
今天第一次,我认真看她。
“阿姨。”我说,“笑柄不是我造成的。”
陈母脸色铁青。
周琳琳突然跪下来。
是的,她跪下了。
在酒店走廊,大理石地面上。
“桦榕姐!都是我的错!你别走!你要走……我就跪着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