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三点的请求屏幕上的代码像一条永不停歇的河。绿色字符在黑色背景上流淌，
规律而沉默。陈默按下Ctrl+S，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凌晨三点零七分。
最后一个bug修复完毕。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一下。他伸手拿过来，
屏幕光在黑暗的房间里切开一道口子。是林薇的微信。“睡了吗？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陈默盯着这行字看了十秒。重要的事。这个词组在他们关系中有特定含义。
通常是林薇情绪波动的前奏。上一次“重要的事”是她想放弃工作去**采风三个月。
上上次是她决定资助一位“极具天赋但贫困”的年轻艺术家五万元。他起身走向厨房。
咖啡机发出低沉的嗡鸣。等待的间隙，他检查了明天的日程。上午十点项目会议。
下午两点代码评审。晚上七点……他停顿了一下。对了，明天是他们交往两周年纪念日。
林薇上周提过想去那家人均消费八百的法餐厅。咖啡的苦香弥漫开来。
陈默端着杯子回到书房，没有开大灯。只有屏幕光和窗外城市零星的灯火。他回复：“还没。
什么事？”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最后发来的却是：“电话说吧。
”陈默拨了过去。铃响三声后被接起。“默。”林薇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柔，
“你还在工作？”“刚结束。怎么了？”“我……”她停顿，背景音里有隐约的音乐声，
“我今天去了医院。”陈默的背脊微微绷直：“你病了？”“不是我。”又一段漫长的沉默，
“是沈慕白。你还记得他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画家。”陈默当然记得。
沈慕白这个名字在他们关系中出现的频率，堪比代码里的基础函数。林薇大学时代的白月光。
才华横溢的画家。三年前查出肾病，如今需要肾移植。“他怎么了？”“肾源等不到了。
”林薇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我今天去做了配型。我想，
如果能救他……”陈默没有接话。他等待下文。“我不合适。”她说，然后快速补充，
“但是医生说，亲属或者……伴侣的匹配概率会更高一些。”窗外的城市像是突然静音了。
咖啡杯在陈默手中变得沉重。“林薇，”他尽量让声音平稳，“你想要说什么？
”“你能不能……去做个配型？”这句话像是排练已久，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就当是为了我。”陈默闭上眼睛。厨房的水龙头有极细微的滴水声。每隔三秒一次，
在深夜里清晰得刺耳。“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他问。“只是一颗肾！
”林薇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压低，“我们健康人有两个，捐一个还能正常生活。
很多资料都这么说。”她深吸一口气。“而且，如果你爱我……”陈默的手指收紧了。来了。
那个句式。“如果你真的爱我，”林薇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台词，
“你就会愿意为我做这件事。”“这不只是救一个人。”“这是……这是我们爱情的证明。
”证明。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陈默的理性思维中。“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说。“当然。
”林薇的声音立刻柔软下来，“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慕白他……可能等不了太久。
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六个月。”通话结束后的寂静比之前更加厚重。
陈默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自动熄灭。黑暗中，咖啡已经凉了，表面凝着一层油脂似的光。
他走到窗边。凌晨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电路板。路灯和车灯是发光的节点。
在他的代码世界里，一切都有逻辑可循。输入决定输出。变量需要定义。
函数必须有明确的返回。但林薇刚才提出的要求，打破了所有他认知中的关系逻辑。
“爱情的证明。”他低声重复这个词，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白雾。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文章链接。
标题是《真爱无畏：当代情侣的器官捐献实录》。他没有点开。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泛出极浅的灰白。陈默转身回到电脑前，关掉了所有窗口。
屏幕上只剩下干净的桌面壁纸。一张他和林薇在去年秋天拍的合照。照片里，林薇笑得灿烂，
头靠在他肩上。他的手臂环着她，姿势标准得像是情侣照相馆的样板。
当时拍照的摄影师说：“先生，您可以笑得更自然一些。”陈默现在盯着照片里的自己，
那个努力微笑的男人。他突然意识到，在那一刻，
他已经在思考什么样的笑容才“符合期待”。窗外的第一缕晨光渗进房间。
陈默保存了所有工作文件，关闭电脑。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精准而机械，
像是执行一段既定的程序。但在程序的最深处，一个错误提示开始闪烁。
2.纪念日的早餐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陈默准时出现在厨房。他煎了鸡蛋和培根，
烤了面包，切了水果。咖啡机再次工作。林薇穿着丝绸睡衣走进来，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
她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昨晚睡得好吗？”她问。“一般。
”陈默将早餐摆上餐桌。他们面对面坐下。林薇小口吃着水果，眼神不时瞟向他。
“关于昨晚的事……”她开口。“我想先了解一些医学信息。”陈默打断她，
“活体肾捐献的具体风险，术后生活质量，长期影响。”林薇的表情微微一僵。“我查过了，
很安全的。”她快速说，“现在技术很成熟。而且，
如果我们能救慕白……”“不是‘我们’。”陈默放下咖啡杯，“是你要求‘我’去捐肾。
主语要清楚。”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几秒。林薇的眼睛迅速泛起水光。“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慕白是我的朋友，他快要死了！我只是想救他，这有什么错？
”“想救他没有错。”陈默说，“但要求我去捐肾，是另一回事。”“所以你不愿意。
”林薇的眼泪滑落，“你不愿意为我做这件事。”陈默看着她哭泣的脸。过去两年里，
他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当她想买一个超出预算的包。当她希望他推掉工作陪她去旅行。
当她想让他帮她写一篇她根本不懂的艺术评论。眼泪是她最有效的武器。而他总是妥协。
因为爱她。因为不想看她难过。因为相信“如果爱一个人，就该让她快乐”。但这次不同。
这次要付出的不是钱，不是时间，不是精力。是一个器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林薇，
”他尽量让声音温和，“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帮助沈慕白。我可以出钱，帮他寻找肾源，
承担部分医疗费……”“钱能解决问题吗？”林薇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现在缺的不是钱，是肾源！是匹配的肾！”她抓住他的手。“默，你想想。
如果我们能救他，这是多大的善举？这不只是救一个人，是拯救一个天才艺术家，
是拯救他未来可能创作的所有伟大作品。”陈默沉默。林薇继续：“而且，
这能证明我们的爱情有多么坚固。在这个自私的时代，有多少人愿意为爱付出这么多？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期待。“你会成为我的英雄。”陈默抽出自己的手。
“我不想当英雄。”他说，“我只想当你的男朋友。一个健康的、完整的男朋友。
”林薇的脸色变了。那是一种混合了失望、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以你的健康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我的健康对我自己很重要。”陈默说，
“对你应该也很重要，如果你真的爱我。”这句话触发了某个开关。林薇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对你的爱？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陈默也站起来，但动作缓慢，“真正爱我的人，
不会要求我损害自己的健康。”“损害？只是一颗肾而已！”“而已？
”陈默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点，“林薇，那是我的肾。不是一件可以随意送出的礼物。
”两人对峙着。厨房里的咖啡机已经停止工作，但指示灯还在闪烁。
像一颗红色的、不安的心脏。林薇先软化下来。她走过来，重新抱住他。“对不起。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我太着急了。我只是……太害怕失去慕白了。”陈默没有回抱她。
“你是害怕失去他，”他轻声问，“还是害怕失去‘能为他付出一切’的自我感动？
”林薇的身体僵住了。她后退一步，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刀片，“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只顾自我感动的人？
”陈默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答案。两年来，他第一次真正审视这段关系。
第一次问自己：林薇爱的是他，还是爱那个“爱着他的自己”？手机**打破了僵局。
是林薇的。她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立刻变得柔软。“是慕白。”她对陈默说，然后接起电话，
“喂？慕白，你还好吗？”她走到阳台去接电话。陈默站在厨房里，看着她的背影。
她说话时微微侧着头，手指缠绕着发梢。那是她紧张或专注时的习惯动作。两年前，
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时，觉得可爱极了。现在，他看着同样的动作。
心里却只有一片冰冷的疑问。3.艺术晚宴三天后，
林薇坚持要陈默陪她参加一个艺术慈善晚宴。“慕白也会去。”她说，
“这是他生病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我需要去支持他。”陈默本想拒绝。
但林薇说：“如果你连这都不愿意陪我去，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我们的关系了。
”于是他还是去了。晚宴在一家当代美术馆举行。白色墙壁，水泥地面，
射灯精准地打在每一件展品上。空气中混合着香水、红酒和松节油的味道。
林薇穿了一条黑色露背长裙，妆容精致。她一进场就开始四处张望。“慕白在那边。
”她低声说，手指轻轻抓住陈默的手臂。沈慕白站在一幅大型油画前，正在和几个人交谈。
他比陈默想象中更高，也更瘦。病痛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凹陷的脸颊，过于宽大的西装，
以及那种只有长期病患才有的、独特的苍白。但他站得很直。说话时手势优雅，笑容温和。
“我们去打个招呼。”林薇拉着陈默走过去。“慕白。”她的声音变得格外轻柔。
沈慕白转过身。他的目光先落在林薇脸上，微笑加深了一些。然后转向陈默。
“这位一定是陈先生。”他伸出手，“林薇常提起你。”陈默与他握手。沈慕白的手很凉，
但握力并不虚弱。“幸会。”陈默说。“听说你是软件架构师？”沈慕白问，“很厉害。
我完全不懂技术，连手机软件都常常用不明白。”“艺术我也看不懂。”陈默说，
“我们扯平了。”沈慕白笑了。那笑声干爽，不带病气。“慕白，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薇插话进来，眼神里满是关切。“还好。下周开始透析。”沈慕白说得轻描淡写，
像在说明天要下雨，“所以趁还能走动，出来看看展。”“透析……”林薇的眼睛立刻红了，
“一定很辛苦。”“习惯了就好。”沈慕白看向陈默，“陈先生，
听说你对器官捐献有些疑虑？”问题来得直接。陈默看了林薇一眼。她微微点头，
眼神里写着“我告诉他的，我们需要坦诚沟通”。“是。”陈默承认，
“我对活体捐献的风险有顾虑。”“完全理解。”沈慕白点头，“事实上，
我也一直告诉林薇，不要强求。肾移植是很严肃的事，捐献者必须是完全自愿的。
”他的话很得体。但陈默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不是感激。不是歉意。
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疲惫的接受。“我们去那边看看画吧。”林薇突然提议，
挽住沈慕白的手臂，“我想听你讲解那幅新作品。”她拉着沈慕白走了。留下陈默站在原地。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林薇微微仰头听沈慕白说话，眼神专注得像在聆听圣谕。那个姿势，
那种眼神。她从未这样看过他。陈默转身走向酒水区。他需要一杯酒。晚宴进行到一半时，
陈默在露台抽烟区遇到了沈慕白。对方也在抽烟，细长的女士烟夹在苍白的手指间。“抱歉，
”沈慕白看到他，举起烟，“医生禁止，但偶尔破戒。”“理解。”陈默也点了一支。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楼下的城市灯火。“林薇是个好女孩。”沈慕白突然说。陈默没有接话。
“她大学时就这样。”沈慕白继续，烟灰轻轻弹落，“热情，执着，充满力量。
只是有时候……力量用错了方向。”“比如要求男友为她的白月光捐肾？”陈默直接问。
沈慕白笑了，带着咳嗽。“你看得很清楚。”他说，“但你知道吗？她不是真的想要你的肾。
”陈默转头看他。“那她想要什么？”“证明。”沈慕白吐出烟圈，
“证明有人爱她爱到可以付出一切。证明她的爱情足够伟大，伟大到可以创造医学奇迹。
”他看向陈默。“你的肾只是道具。用来搭建她理想中的爱情舞台。”陈默沉默地抽烟。
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那你呢？”他终于问，“你接受这种‘帮助’吗？
”沈慕白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是个快要死的人。”沈慕白最后说，
“当有人递给你一根救命稻草时，你没有资格挑剔递稻草的人动机是否纯粹。”他掐灭烟。
“但如果你问我的真实想法……我认为爱情不需要用器官来证明。可惜，这话由我说出来，
太虚伪了。”他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住。“陈先生，给你一个建议。
不要在她的游戏规则里和她玩。你赢不了的。”沈慕白走了。陈默一个人在露台站了很久。
夜风很凉。他想起林薇昨晚睡前说的话。“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着急。
”当时他问：“那你理解我的犹豫吗？”林薇没有回答。她转过身，背对着他睡了。
4.压力测试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陈默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密集的情感施压。第一天。
林薇搬来了医学资料。打印出来的论文、报道、专家访谈。全部用荧光笔标出重点。“你看，
存活率和正常人几乎一样。”“这里，术后三个月就能恢复正常工作。”“这个案例，
捐献者后来还跑马拉松了。”陈默翻看着那些资料。他注意到，
所有“风险”部分都没有被标记。所有“长期并发症可能性”都被忽略了。
“我需要看完整的研究报告。”他说。“你就是找借口。”林薇把资料摔在桌上。第二天。
林薇带来了他们的共同朋友。一对情侣，王薇和她的男友李然。四人一起吃饭。席间，
王薇“无意间”提起：“我表哥去年给妻子捐了肾，现在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这才是真爱。
”李然附和：“是啊，爱一个人不就是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吗？”陈默安静地吃饭。
林薇在桌下轻轻踢他。希望他接话。希望他表态。但他没有。饭后，王薇私下拉住陈默。
“林薇都跟我们说了。”她压低声音，“哥们，不是我说你。女人要的其实不多，
就是一个态度。你连肾都不愿意捐，让她怎么相信你爱她？”陈默看着她。
“如果李然需要为你前男友捐肾，你会要求他捐吗？”王薇愣住了。脸色变得难看。
“这……这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陈默问。王薇没有回答，匆匆走了。第三天。
林薇的父母打来电话。不是陈默的父母。是林薇的父母。“小陈啊，薇薇都跟我们说了。
”林薇母亲的声音温柔但坚定，“我们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你看，
沈慕白那孩子确实可怜。”“而且，这对你们感情也是个考验。”林薇父亲接过电话，
“通过了，你们就是经历过生死的伴侣，感情会更牢固。”陈默握着手机，手指收紧。
“叔叔阿姨，”他尽量保持礼貌，“这是我个人身体的事，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陈，你是不是不爱我们薇薇了？”林薇母亲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和爱不爱无关。”“有关！”林薇父亲提高了声音，“爱就是付出！
你连这点付出都不愿意，还谈什么爱？”通话不欢而散。第四天。陈默自己的父母打来电话。
父亲的声音在颤抖：“儿子，林薇妈妈给我们打电话了。她说……说你不愿意捐肾，
是因为自私，是因为不够爱她。”“爸……”“我告诉你，陈默！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绝对不行！听到没有？绝对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你没有权利这样糟蹋！”母亲在背景里哭泣。陈默闭上眼睛。“我不会捐的，爸。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父亲的声音软下来，“儿子，这样的女孩，你要重新考虑。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做这种选择。”挂断电话后，陈默在办公室里坐到深夜。
他看着城市灯火。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缘。往前一步是深渊。往后一步是绝壁。
没有安全的路。第五天。林薇使出了最后的手段。她搬出了他们的未来。
“如果我们以后结婚，”她说，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你连为我朋友捐肾都不愿意，
我怎么能相信你会为我、为我们未来的家庭付出？”她拿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是她手写的“爱情清单”。记录着陈默这两年来所有的“付出不足”。
情（第16个月）对她朋友不够热情（第21个月）现在：拒绝捐肾（第24个月）“你看，
”她指着清单，“每一次你拒绝为我付出，我们的感情就减一分。现在，
已经快到不及格线了。”陈默看着那个笔记本。看着那些整齐的字迹。突然感到一阵荒谬。
他们的感情。他们的两年。被量化成一个个减分项。而捐肾，是最后一个大题。
分值足够一次性挽回所有失分。“林薇，”他轻声说，“爱不是积分游戏。
”“但爱需要证明！”她喊道，“没有证明的爱，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以我的陪伴、照顾、支持，都不算证明？”陈默问，“只有一颗肾才算？
”林薇看着他。眼泪无声滑落。“那些谁都能做到。”她说，“只有极致的牺牲，
才能证明极致的爱。”陈默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无底洞。今天是一颗肾。
明天是什么？后天是什么？只要她需要“证明”，他就要不断献祭。直到一无所有。
“我需要时间。”他说。“多久？”“一周。”“好。”林薇擦掉眼泪，“一周后，
给我答案。如果答案是‘不’，我们就结束。”她拿起包，离开他们的家。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但在陈默耳中，响如惊雷。5.画室里的真相陈默决定去见沈慕白。
不是通过林薇。是自己去。沈慕白的画室在老城区的文创园深处。
一栋改造过的红砖厂房三楼。陈默按地址找到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阳光斜切进巨大的落地窗。空气里漂浮着松节油和亚麻籽油的味道。画室比想象中整洁。
几十幅画靠墙而立，用白布半遮着。中央的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一片朦胧的灰色海域。远处有灯塔的微光。“陈先生？”声音从侧面的小工作间传来。
沈慕白走出来。他比晚宴时更瘦，脸色更苍白。但眼睛很亮。他穿着沾满颜料的牛仔围裙，
手上还拿着一支细笔。“打扰了。”陈默说，“我是陈默。”“我知道。”沈慕白笑了笑，
“林薇跟我提过你。她说你可能会来。”这句话里的信息量让陈默停顿了一下。
林薇已经预料到他会来。“要喝茶吗？我这里只有普洱。”沈慕白走向角落的小茶台，
动作缓慢但从容。陈默注意到他起身时需要用手轻撑一下膝盖。“不用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