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己卖给显赫的督军府，给传闻中活不过冬天的少帅冲喜。府中上下视我为不祥之物。
大婚当日，一道尖利的女声打破寂静：【哟，这就是那个克死爹娘的灾星？】珠帘掀动，
一个穿着洋装，妆容精致的女子闯了进来。正是大帅已故妹妹的女儿，
府上的表**——苏婉清。她嫌恶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帅，
涂着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脸上：【瞧瞧你这副穷酸样，也配站在怀瑜哥哥身边？
】【我告诉你，怀瑜哥哥是我的！你不过是个冲喜的玩意儿，等他好了，第一个就把你休了！
】我垂着头，攥紧衣袖，感受着她话语里汹涌的恶意和嫉妒。她不知道，我天生吸恶体质，
以负面情绪为食，可将周围的恶意转化为生机。她的每一次恶语相向，
都是在为我和我那病弱的夫君续命。1寒冬腊月，
一顶简陋的喜轿从督军府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抬入。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盈门。
大帅沈世雄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端坐主位，面上不见喜色。【希望这冲喜真能有点用处，
怀瑜是咱们家的支柱，绝不能就这么倒了！】他看着堂下那抹纤细的红色身影，
又望向内院方向，沉沉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柳姨娘低声道。柳姨娘今日穿了件绛紫色的旗袍，
外罩狐裘，显得雍容华贵。她立刻接话，声音温软体贴：【大帅放心，怀瑜吉人天相，
定能逢凶化吉。】【这位顾家**，我瞧着虽然家世单薄些，但听说八字是极合的，
说不定真能带来喜气呢。】说到这，她话锋一转，
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怀瑜这孩子，性子倔，
醒来若知道我们在他昏迷时给他娶了亲，怕是又要动气，浪费大帅的良苦用心啊。唉，
要是他像我们怀瑾那般听话，该多好……】她话还未说完，
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平静。【舅舅！
】表**苏婉清穿着一身火红的洋装快步走进来，她先是对大帅娇声唤了句，
然后一把扯开我的盖头，毫不客气地指着我：【您真让这个穷酸货进门啊？
我听说她晦气得很，克死了爹娘，现在又来克怀瑜哥哥！您看看她这副丧气样，这哪是冲喜，
分明是催命！】【婉清！住口！】大帅沈世雄脸色一沉，厉声呵斥，眉宇间忧色更浓。
苏婉清被呵斥，更加不忿，她将声音拔得更高：【我说错了吗？
怀瑜哥哥以前多英武的一个人，现在躺在那儿……谁知道是不是被某些人的晦气冲撞了！
舅舅，您就不该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话！冲喜？我看是引狼入室！】柳姨娘轻轻叹气，
对着正要发作的大帅耐心劝解道：【大帅莫怪，婉清这孩子脾气直，她也是担心怀瑜。
】府中下人们远远站着，纷纷窃窃私语。【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姑娘家，
就这么送进来守活寡。】【你懂什么！她一个破落户的丫头，能进咱们督军府，
那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福分？你没听表**说吗？她可是克死了爹娘！
少帅本来身子就弱，可别真被她……】【嘘！小声点！柳姨娘吩咐了，少嚼舌根。
不过这冲喜要是有用，少帅醒了自然好，要是没用……这黑锅，
可不就得这位新少奶奶背着了？】经过苏婉清这一闹，婚礼仓促结束，我被人引着步入婚房。
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在外人看来，我是懦弱，是恐惧，是认命。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府中汹涌而来的恶意，正如最甘美的泉水，无声地滋养着**涸的灵魂。
这，就是食物的味道。2床上躺着的男人气息微弱，
但一种属于军人的凛然之气尚未完全消散。我看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长眉入鬓，薄唇微抿。
这就是我的夫君，曾经风光无两的少帅，沈怀瑜。一年未见，怎会变成如今这般，病容满面，
昏迷不醒？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感受着指尖微弱的脉搏。【**！你干什么！
】苏婉清不顾下人阻拦，冲了进来。【啪】地一下将我的手打开。
俯身下去抓住沈怀瑜的衣袖，声音带上了哭腔，语气矫揉造作。【怀瑜哥哥，
你看看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把你丢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要是知道了，
该多难过啊……】柳姨娘也跟了进来，见此一幕并未上前阻拦，
只在一旁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唉，怀瑜这孩子，最是心高气傲。若是醒着，
定不愿如此委屈自己。大帅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抿了抿嘴唇看两人惺惺作戏。呵，
这是在前厅中看我低眉顺目好欺负，又想来婚房闹上一闹？苏婉清“哭”完，起身打量我，
言语刻薄：【哼，果然一副狐媚子相！怎么，指望怀瑜哥哥醒了能看上你？做梦！我告诉你，
他醒了第一个要赶走的就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最好识相点儿，自己滚蛋，别脏了这地儿！
】柳姨娘假意拉住苏婉清：【婉清，不可无礼！顾**如今是少帅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她不说还好，听了这话苏婉清更加激动，她挣脱束缚，扑到我身上想要撕扯我的嫁衣。
【你也配做少帅夫人？怀瑜哥哥是我的！你给我脱下来，你不配穿这身红衣！
】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我的衣襟时，我一直低垂的眼睫倏然抬起，
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表**，请自重。】苏婉清没料到我会突然开口，动作一僵，
随即恼羞成怒：【自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自重？一个冲喜的玩意儿，
真当自己是少帅夫人了？】柳姨娘也微微蹙眉，上前一步，
语气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顾**，婉清也是心疼怀瑜，一时情急。
】【你既已进门，便是沈家的人，当遵从沈家规矩，谦和忍让才是本分。
怎可对表妹如此说话？】我将沈怀瑜的手收入被中，缓缓起身，看向柳姨娘，
语气平和：【姨娘此言差矣。我既嫁入沈家，丈夫的体面便是我的体面。
】【表**在此喧哗哭闹，口出恶言，惊扰我夫静养，便是在打我丈夫的脸，打大帅的脸，
打督军府的脸。】说罢，我目光又转向苏婉清，语气冷了几分。【表**若真心疼我夫，
此刻该做的是祈求他早日康复，而非在此无理取闹，行此等落井下石，令人不齿之事。
】【你！】苏婉清被我一番话说得脸色涨红，她没想到我这个看似软弱可欺的人，
言辞竟如此犀利。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我：【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看你就是心虚！
说不定怀瑜哥哥就是被你克的！】我才刚刚进府，头上就被扣了这么一鼎大锅。
懒得理会她的疯话，我看向柳姨娘，语带嘲讽：【姨娘是府中老人，最懂规矩。
表**年轻不懂事，您也该从旁劝导才是。】【若是传出去，
说督军府的表**在少帅新婚之日大闹婚房，诅咒兄长，辱骂长嫂……这名声，
怕是不好听呢？】柳姨娘脸上的假笑终于维持不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干笑两声：【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顾**如此牙尖嘴利。婉清，我们走吧，
别打扰少帅休息了。】她深知再闹下去，苏婉清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会落人口实。
苏婉清心有不甘，被柳姨娘强行拉住。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撂下一句：【**！我们走着瞧！
】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婚房终于重归寂静。我坐回床边，看着沈怀瑜安静的睡颜，
再次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道：【你这府里的牛鬼蛇神，还真是多啊。】【安心睡吧，
我会替你……好好招待她们。】3婚后的日子，欺辱变本加厉。苏婉清每日必来报到，
言语极尽羞辱。【不过是个穷酸破落户出身，还敢自称什么顾**！
】【一定是你使了什么花样哄骗了大帅，你这个**丧门星，别怀瑜哥哥没醒，
反倒把晦气过给他了。】听了她的话我微微抬眸。只是一瞬，又将眼垂了下去。
【我要给少帅擦身了，表**请回避。】苏婉清并不听，她眼神倨傲，
言语刻薄继续说道：【瞧你这双手，粗得跟老妈子似的，还不如我手底下的婆子，
也配给怀瑜哥哥擦身？】见我不语，她气急叉腰，片刻后阴暗一笑。【顾之桃，
你天天守着个活死人，心里是不是很怨恨？我要是你，早偷人去了。】【哦？】我轻笑，
【看来表**也并非对少帅用情至深，那又为何每日来我面前跳脚？我猜猜，
难道……是为了这少帅夫人之位？】苏婉清被我戳中心事，脸色涨红，气呼呼的走了。
走时正撞上将要出门的柳姨娘，柳姨娘调笑的声音自院中传来：【哟，婉清越发漂亮了！
你怀瑜哥哥以前最喜欢你穿这身洋装了，唉，如今却被个不相干的人占了位置，
真是……】我听着她们的言语，神色不变，只是暗中思索。苏婉清的恶，
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纯粹恶意。与她相比，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柳姨娘身上散发出的，
是比她更深沉，更阴毒的气息。自我入府以来，她以“少帅需要静养”为由，
调走了院里忠心的老仆，换上了她的眼线。还体贴地建议大帅减少名医问诊，
理由是怕人多惊扰。少帅身边也只有一位常年不离身的副官可做亲信。【少帅，夫人来了，
你快醒醒吧……】入府第二日，我给沈怀瑜擦拭完身体，去取一身换洗的衣服。还未开门，
就听见副官带着哭腔，正絮絮叨叨和沉睡的沈怀瑜说话。到底是多年从军，我还未进门，
他便知我来了。我心道。推门进去，副官赶紧从沈怀瑜身侧站直，擦了擦眼中的泪。
这位张副官，我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也许他跟随少帅帮扶过的人太多，不记得了。
见此时身边没有旁人，我向他打听府内情况。许是年纪小，我只一问，
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与我一一道来。【夫人走后，柳姨娘执掌后院，大帅向来对她宠爱有加，
柳姨娘的儿子沈怀瑾比少帅年幼两岁，从前处处被少帅压过一头，如今少帅卧床，
他如愿跟随大帅东征西讨，反倒出尽了风头。】张副官语气中不无抱怨。
【少帅出身军事世家，自当身强体健，怎会如此孱弱？】我道出心中疑惑。
【少帅怎会身体孱弱！他身体一向抗造得很！】【……只是三月之前，突然总是头晕恶心，
腹痛难忍……起初少帅也不当回事，直到他开始晕倒……】【后来他晕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大夫怎么说？】我眼神微动，继续询问。
【只说少帅多年沉疴，旧疾复发，需要好生养着……】可如今一月过去，少帅竟还未苏醒。
我天生体质特殊，可以恶意为食，将恶意转化为自身生机。
自成婚那日我就将自身血液渡入少帅体内，从此与少帅同气连枝。
这么多时日源源不断的生机滋养下，他早该醒了。我又叫来张副官。【张副官，
以后若我不在，少帅的衣食你务必要亲自经手。】【另外，
将少帅每日服用的药物残渣取一份，暗中送到城西穆大夫手中，就说受我所托，
请他查验一番。】穆大夫曾与我家有旧交，是我信赖之人。张副官一顿，
犹豫开口：【少夫人，你是……】我不瞒他：【我怀疑……少帅的病，另有隐情。】4果然，
经过穆大夫的再三比对，在沈怀瑜的药渣和之前服用的点心中，发现了一味慢性毒药。
这落回，原本有祛风解毒，散瘀消肿的功效，可入药。可它的汁液却又含毒，毒素积于体内，
一旦受伤，便会使伤口难愈，神志不清，浑身无力昏迷。天长日久，毒素深入骨髓，
最终致人死亡或终身残疾。沈怀瑜常年带兵征战，受伤自是在所难免。
这下毒之人恐怕就是守株待兔，耐心等着这一时刻。我将之前的药物留存，
又让穆大夫重新开药，偷偷调换。换药后的这半月，沈怀瑜脸上已经微微泛出一丝血色。
只是还未苏醒。我正用毛巾轻轻给他擦脸。心中思肘着张副官已经秘密将开药之人抓捕，
此刻兴许已审问出了幕后之人。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描摹着沈怀瑜的眉眼，嘴唇，
下颚……想到曾经光风霁月的俊朗少年……正在我走神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苏婉清带着柳姨娘和一群婆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她手中拎着一件男人的旧外套，
狠狠摔到我面前，尖声道：【顾之桃！你这个不要脸的**！竟敢在督军府里偷人！
这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野男人衣服！】她说完，脸上得意之色难掩。
柳姨娘在一旁假意劝解：【婉清，有话好好说，或许……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误会？
】苏婉清哼笑一声，【下人们都看见了！她经常半夜鬼鬼祟祟出门！就是去私会奸夫！
】【怀瑜哥哥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他戴绿帽子！你这种**，就该沉塘！
】周围的下人指指点点，目光鄙夷。这污秽的黄谣，若坐实了，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她们拙劣的表演，感受着这泼天的恶意缓缓流入体内。脸上淡然一笑，正要开口。
突然感觉垂在身侧的右手被人轻轻拽了一下。我想到什么，猛然回头。
只见昏迷多日的沈怀瑜此刻已经睁开双眼，他拉着我的手，缓缓坐了起来。
深邃的眼眸冷冷扫过全场，虽然还带着病容，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眼神最终落到脸色煞白的苏婉清和瞳孔骤缩的柳姨娘身上，
他声音沙哑开口：【是谁……要沉我夫人？】5我出身北城顾家，顾家乃是清流世家，
虽非大富大贵，但世代书香。祖父是前清翰林院士，父亲是留洋归来的进步学者，
在文人圈中颇有声望。一年前，顾家因收藏传播一批被当局列为“禁书”的进步刊物而获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