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夜，喜烛高燃，满室的红，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却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因为我知道，五年后，我会被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继子连累，全家抄斩，而我，会被盛怒的君王赐下五马分尸的酷刑，在无尽的痛苦和羞辱中死去。
“砰——”
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玄色锦衣的少年，带着满身酒气闯了进来。
他俊美的脸上满是桀骜与不屑，一双凤眼冷冷地盯着我。
“你，就是我爹给我找的新娘子？呵，沈清辞？丞相府的嫡女，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老女人。”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里的轻蔑像刀子一样。
“听着，进了我顾家的门，就给小爷我安分点。别想着管我，更别想着生个儿子出来跟我争家产，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这将军府里待不下去。”
我看着他精致却又充满戾气的脸，看着这个亲手将我送上死路，自己也被万箭穿心的蠢货，笑了。
那笑容，一定很冷。
“好孩子，别急。”
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পেয়ে的寒意，“这辈子，我非把你养成国之栋梁不可。让你想作死，都没那个机会。”
顾行则被我的反应弄得一愣。
他预想中的，或许是一个新嫁娘的惊慌失措，或是色厉内荏的呵斥。
却绝不是这样一双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和玩味的眼睛。
“你笑什么？”
他皱起眉，眼中的厌恶更深了，“疯女人。”
我没有理会他的辱骂，径直从梳妆台前站起。
大红的嫁衣拖曳在地，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时辰不早了，你该回你自己的院子了。”
我淡然道，“从今日起，卯时起，申时末，是你读书习武的时间。其余时候，禁足于院内，无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顾行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刚过门的女人，也敢管我？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就凭……”
我顿了顿，走到他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身高让我可以俯视着他，“你爹，镇北将军顾远征，出征前将你全权托付给了我。”
顾行则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我：“我爹跟你说的？”
“自然。”
我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顾远征那个男人，心里只有他的边疆和战事。
新婚之夜便留我独守空房，连面都没见着，只派人传了句话，让我好生待在府里。
他哪里会记得自己还有个正值叛逆期的儿子。
但顾行则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那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却让他又敬又怕的父亲，是他唯一的软肋。
“我不信！”
他嘴上强硬，但眼底已经有了动摇。
“信不信，明日便知。”
我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现在，出去。”
“你……”
“或者，你想让我叫家丁来‘请’你出去？”
我微微偏头，眼神冰冷，“顾小将军，新婚第一夜，我不想闹得太难看。这对你，对我，对整个将军府的颜面，都不好。”
我的镇定和强势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死死地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里满是屈辱和不甘。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我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重生回来，没有时间给我悲伤春秋。
顾行则，就是我所有苦难的根源。
上一世，我嫁入将军府，对他这个继子百般讨好，视如己出。
他却嫌我虚伪，处处与我作对。
我心灰意冷，便由着他自生自灭。
结果，他被一群所谓的“兄弟”蛊惑，参与了二皇子的谋逆。
事败之后，二皇子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他身上。
顾家满门，无一幸免。
我死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他被乱箭射成筛子，临死前，他望向我的方向，眼神里似乎有无尽的悔恨。
可那又有什么用？
悔恨能换回顾家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吗？
能换回我不用被五马分尸吗？
不能。
所以这一世，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温情。
毁灭一个人太容易了，我要做的，是改造他。
把他那一身没用的傲骨和冲动，全都打碎，重塑成一个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审时度势的国之栋梁。
我要他手握重权，位极人臣，我要他成为皇帝的心腹，成为谁也扳不倒的存在。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
顾家才能保全。
我，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这，就是我对他，也是对我自己，最狠的“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