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护士推开产房的门。我躺在推车上,意识还有些模糊。
麻药还没过去,下半身没什么知觉。但我听到了那个声音。是林浩。我老公。
9小时前,我进产房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你放心,我就在外面等你。"9小时。
我在里面,从阵痛到开指,从开指到上手术台,从顺产转剖腹产,挨了一刀。
他说他在外面等我。我转过头。走廊尽头,林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那个界面我太熟悉了。王者荣耀。登录界面。27连胜。
五杀超神。我盯着那个屏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护士把我推进了病房。
林浩跟在后面,把手机揣进了口袋。他的手,抖了一下。一、280天前,我怀孕了。
测出两道杠的那天,我哭了。不是高兴,是害怕。我和林浩结婚三年,一直租房住。
他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月薪七八千。我在商场做导购,月薪四千多。
两个人的工资,交完房租,剩不下什么。怀孕,意味着我要辞职。意味着家里少了一份收入。
但林浩说:"生吧,我养你。"我信了。前三个月,孕吐得厉害。
每天早上起来,还没睁开眼,就要冲进厕所吐。吐到胆汁都出来了。吐到腿软,站都站不稳。
林浩在外面打游戏,声音开得很大。
"哎哎哎,别送!**!""666,五杀!"我扶着马桶,闭上眼睛。孕吐持续了三个月。
每天至少八次。我算过,90天,至少吐了七百多次。没有人心疼我。
婆婆来过一次,看到我趴在厕所里,说:"矫情。我当年怀孕,还下地干活呢。
"林浩在旁边笑:"我妈身体好。"我什么都没说。孕中期,肚子大了。
弯腰很难受,但家务还是要做。婆婆住在我们家,说是来照顾我。
但她每天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饭要我做,地要我拖,衣服要我洗。
我大着肚子,弯不下腰,只能蹲着洗衣服。林浩在卧室打游戏。"别吵,我在排位。
"我蹲在卫生间,腰酸得直不起来。孕晚期,每次产检都要自费。医保报不了。
营养品也要买,钙片、DHA、叶酸……我算过账。
整个孕期,光是产检和营养品,就花了四万块。这四万,是我工作八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林浩没给过一分钱。他说:"你不是有存款吗?"我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孕期的最后一个月,我的身材走样了。肚子很大,腿也肿了,脸也圆了。
林浩看着我,皱眉:"你怎么胖成这样?"我愣住了。"等生完孩子,你得赶紧减肥。
"他说完,又低头看手机了。我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宝宝在里面踢我。
我想,等你出生,爸爸应该会改变吧。他应该会成熟一点,负责一点。
他应该会放下游戏,多陪陪我们。我一直这么想。直到,我进了产房。
二、产后第二天,我躺在病床上。刀口很痛。剖腹产的刀口,一共七层。
皮肤、脂肪、筋膜、肌肉、腹膜、子宫、羊膜。一层一层切开,再一层一层缝上。
医生说,至少要痛一个星期。我不敢动。翻个身,都觉得刀口在撕裂。
林浩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我看着他。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我知道那个动作。他在打游戏。"林浩。"我叫他。
抬起头:"怎么了?""你昨天……"我顿了顿,"在产房外面,打游戏了?"他愣了一下。
……我这不是在等你吗?"我盯着他:"打了多少局?""我……"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伸手:"把手机给我。"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给我。我点开他的游戏记录。27场。
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十点。9小时。27场游戏。平均每场20分钟。
我在里面痛了9小时,他在外面打了27局游戏。我算了算。9小时,540分钟。
27局,每局20分钟。540分钟,他全用来打游戏了。我又点开他的充值记录。12万。
12万块。都充进了游戏里。皮肤、英雄、铭文……我看着这个数字,手在发抖。12万。
我怀孕花了4万,他给我的月生活费只有500。500块一个月。他给游戏充了12万。
他给我每个月500。12万÷500=240。他给游戏的钱,是给我的240倍。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你干嘛翻我手机?"林浩有些恼了。"12万。
"我说。他脸色变了。"那是我自己的钱。""你自己的钱?"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也很累好不好!我在外面等了9个小时!""等?"我盯着他的手机。
"等着超神?"他脸涨得通红。
"你……你生孩子不是应该的吗?我也没睡觉啊!"我愣住了。应该的。生孩子是应该的。
我受够了。三、产后第三天,婆婆来了。她提着一袋苹果,放在床头柜上。
"晚晴,感觉怎么样?"我看着她,没说话。"医生说是女孩?"她问。"嗯。
"婆婆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女孩啊……"她叹了口气,"算了,生都生了。
"我闭上眼睛。"妈,您当初不是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吗?"林浩在旁边说。
"一样是一样,但……"婆婆看了我一眼,"女孩总归是要嫁人的,不是自己家的。
"我睁开眼睛。"那我呢?"我问。
,我是不是也不是自己家的?"婆婆脸色变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没再说什么。
下午,婆婆和林浩在走廊里说话。我躺在病床上,刀口还在痛,但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说,要不再生一个?"婆婆说。"妈,晚晴身体还没恢复呢。"林浩说。
"那也得生啊,总不能就一个女孩吧?女孩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
你看你表哥,儿子都三岁了,多好。""再说吧。
""什么再说,必须生!女孩就是赔钱货,养大了也没用。"我听到这句话,眼泪流了下来。
赔钱货。我的女儿,刚出生两天,她就说她是赔钱货。
我在里面拼了命,挨了一刀,生下来的孩子,她说是赔钱货。我拿起手机,点开录音。
我要留下证据。四、产后第五天,我可以下床了。刀口还在痛,但我必须动。
医生说,剖腹产要尽早下床活动,不然容易粘连。我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外走。
走到走廊尽头,听到婆婆和小姑子林倩在说话。"妈,嫂子生了个女孩啊?"林倩问。
"是啊,女孩。"婆婆的声音有些不满,"我劝你哥再生一个,他还不听。
""那怎么办?女孩以后嫁人了,谁养你们?""就是啊。
"婆婆叹气,"早知道,当初就让她打掉,再怀一个。"**在墙上,闭上眼睛。打掉。
她想让我打掉。"算了,生都生了。
"林倩说,"对了妈,你能不能再借我5万?我男朋友要创业。
""5万?你上次借的3万还没还呢。""哎呀妈,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
再说了,嫂子有工作,让她出点也行啊。""她现在哪有钱,刚生完孩子。
""那就等她上班了再说呗。反正她工资也不低,一个月好几千呢。
"我听着,手攥成了拳头。她们想让我出钱,给小姑子的男朋友创业。
我连月子都没坐完,她们就在算计我的工资。我转身,慢慢走回病房。林浩还在打游戏。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林浩。""嗯?"他头都没抬。"你妈刚才说,想让我打掉孩子。
"他手一顿,抬起头:"什么?""她说,早知道是女孩,就让我打掉,再怀一个男孩。
"林浩皱眉:"她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那**妹说,等我上班了,让我出钱给她男朋友创业,这也是随口说说?"林浩沉默了。
"晚晴,你就体谅体谅我妈,她就是重男轻女的老观念。"体谅。又是体谅。
"那谁来体谅我?"我问。林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我闭上眼睛。我受够了。
五、产后第十天,我出院了。回到家,婆婆已经在了。她说要帮我坐月子。
但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动不动。我抱着孩子,在卧室里喂奶。刀口还在痛。
孩子哭了,我哄。孩子饿了,我喂。孩子拉了,我换。婆婆在客厅看电视。
林浩在卧室打游戏。没有人帮我。晚上,孩子哭得很厉害。
我抱着她,走来走去,怎么哄都不停。
从卧室里出来,皱眉:"你能不能让她别哭了?我在排位!"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还在哭。婆婆也从房间里出来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哭?烦死了。
""妈,您帮我抱一下吧,我想去上个厕所。"我说。"我不会抱孩子,我腰不好。
"婆婆摆摆手。我忍着,抱着孩子去了厕所。孩子还在哭。我坐在马桶上,眼泪流了下来。
第十天晚上,婆婆和林浩在客厅说话。我在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天天哭,烦死了。"婆婆说,"要不,送人算了。"我抱着孩子,僵住了。
"妈,这是我女儿,怎么能送人?"林浩说。"女儿有什么用?你看你表哥,儿子多好。
不如送人,你们再生一个男孩。
""这……""你就听我的,女孩就是赔钱货,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
早点送人,省得以后麻烦。"我抱着孩子,站起来。推开门,走到客厅。
婆婆和林浩都看着我。"送谁?"我问。
婆婆愣了一下:"晚晴,你听我说……""送谁?"我又问了一遍。
"你别激动,我就是说说。"婆婆说。我看着林浩。
你呢?你怎么想?"林浩沉默了几秒,说:"晚晴,你就体谅体谅我妈,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体谅。又是体谅。280天。我怀胎280天。孕吐3个月,每天至少8次。
大着肚子做家务,蹲着洗衣服。孕期花了4万块,是我工作8年攒下来的。
他给我每个月500块生活费。他给游戏充了12万。我在产房里痛了9小时,挨了一刀。
他在外面打了27局游戏。我出院回家,还在月子里,刀口还在痛。他说,体谅体谅他妈。
我受够了。"我不体谅。"我说。婆婆脸色变了:"你说什么?""我说,我不体谅。
"我抱着孩子,转身回到卧室。收拾衣服。"你干什么?"林浩跟进来。"我回娘家。
""你疯了?还在月子里!"我没理他,继续收拾。
"晚晴,你别闹了,我妈她就是那个脾气……""她什么脾气,跟我没关系。
"我打断他,"我只知道,我女儿,我自己养。"我拉上行李箱,抱着孩子,走到门口。
"晚晴!"林浩拉住我。我甩开他的手。"别碰我。"门,砰地关上了。
六、我妈接到我的电话,哭了。"怎么大晚上跑回来了?孩子怎么办?""妈,我要离婚。
"我妈愣住了。我把这十天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说给她听。产房外的27局游戏。
12万的充值记录。婆婆说女孩是赔钱货。婆婆说要送人。林浩说,体谅体谅。
我妈听完,眼泪也下来了。
"离!必须离!"她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孩子睡得很香。
她不知道,她刚出生十天,就差点被送人。我摸着她的小脸,眼泪掉在她身上。
"妈,对不起。"我小声说,"妈妈没用。"在娘家住了三天,林浩打了无数个电话。
我没接。他发了无数条消息。我没回。第四天,他来了娘家。我妈把他挡在门外。
"你还来干什么?""阿姨,我想见见晚晴。"林浩说。
"见什么见?你滚!"我在房间里,听到他们的对话。
"阿姨,我知道错了,您让我见她一面行吗?""错了?你错哪了?"我妈问。林浩沉默了。
"你说,你错哪了?"我妈又问。"我……我不该在产房外打游戏。
""还有呢?""我……我不该给游戏充那么多钱。""还有呢?"林浩不说话了。
我妈冷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了。""阿姨……""你走吧,晚晴不想见你。
""那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了?"林浩的声音有些急:"那是我妈说的,不是我说的!""你妈说送人,你说体谅体谅。
"我妈说,"在你心里,你妈比你老婆孩子都重要。这样的男人,我女儿不要。
"门,关上了。我坐在床上,眼泪又下来了。第七天,我开始冷静下来。
我拿出手机,开始算账。结婚三年,我攒了4万块。这4万,全花在孕期了。
现在,我身上只剩3000块。这3000块,是我妈给我的。我还欠我妈2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