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大学城的廉价鞋店里,看到过无数次的款式。
顾晚晚从来不穿这种鞋。
可我的心脏,却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我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我下了车,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一步一步地,朝那个身影走去。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走到那个窝棚前,慢慢地蹲下身。
借着远处昏黄的路灯,我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脸很脏,头发像枯草一样纠结在一起。
脸颊瘦得脱了相,嘴唇干裂起皮。
可那熟悉的轮廓,那紧闭时依然带着一丝倔强的眉眼。
是她。
真的是她。
顾晚晚。
我的呼吸停滞了。
我感觉像有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身体动了一下,眼皮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看我时带着一丝好奇和疏离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
她看着我,眼神没有焦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茫然。
然后,我朝她伸出手,摊开手掌。
就像四年前,她在毕业典礼上对我做的那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穿过寒冷的夜风,清晰地传到她耳边。
“跟我走吗?”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空洞的眼神瞬间被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填满。
她死死地盯着我,又看了看我伸出的手。
下一秒,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无声地,汹涌地,滑过她肮脏的脸颊。
她的眼泪,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冰川,终于在这一刻融化,无声地崩塌。
没有嚎啕,没有抽泣,只是安静地流淌,冲刷着她脸上的污垢,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我没有催促她,也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躺着,在城市高架桥下刺骨的寒风里对峙。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远处偶尔驶过车辆的轮胎摩擦声,和她那几乎淹没在风里的、绝望的泪水。
许久,我站起身,脱下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弯腰,轻轻盖在她单薄的身上。
大衣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和我身上那股高级木质香水的味道。
这温暖和香气,与她身上那股酸腐、潮湿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想把大衣推开,但她太虚弱了,手臂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
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再次蹲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她冰冷的手臂,将她从那堆肮脏的被褥里拉了起来。
她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几乎是半抱着她,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踉跄着,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