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对方的累赘，那我消失好了1消毒水的味道像是无形的藤蔓，
死死地扼住我的喉咙。我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手里攥着两份病危通知书，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我的指甲抠得起了毛边。一份是我的未婚夫沈言的，
另一份是他体弱多病的双胞胎弟弟沈默的。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将他们两人同时推到了死神面前。急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医生摘下口罩，
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凝重。“林**，情况非常不乐观。”他看着我，
声音里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怜悯，“两位病人都因为撞击导致了急性肾衰竭，急需肾源移植。
我们查了血库和配型库，没有合适的。家属这边……”我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沈言的父母和我爸妈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将医生团团围住。“医生！我们呢？
我们是他们的父母啊！”沈言的母亲王兰，此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贵妇姿态，
声音尖利得刺耳。医生摇了摇头：“很遗憾，你们的血型都不匹配。
我们对所有直系亲属都做了紧急筛查，目前唯一配型成功的，只有林**。”刹那间，
四道灼热的、混杂着惊愕和希望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唯一配型成功？我看着医生，嘴唇颤抖着，
几乎发不出声音：“医生……你的意思是……我？”“是的，林**。”医生点点头，
语气严肃起来，“但问题是，你只有一个健康的肾。也就是说，你只能救他们中的一个。
”只能，救一个。这五个字，像五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一个是与我相恋七年，即将携手一生的沈言。一个是沈言最疼爱的，从小体弱多病，
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弟弟沈默。我的手脚一片冰凉，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感觉自己被推上了一个无法选择的审判台。
“这……”我爸妈最先反应过来，我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脸色煞白，“这怎么选啊？
这不就是要了晚晚的命吗？”“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王兰立刻反驳，
她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砧板上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是救两条人命啊！晚晚，
你和阿言感情这么好，你肯定会救他的，对不对？”我看着她，
又看向她身边同样一脸期盼的沈言父亲沈立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救沈言，
是我的本能。可沈默呢？那个总是苍白着脸，对我温柔地笑，叫我“嫂子”的男孩子，
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吗？我的心被撕扯成两半，痛得无法呼吸。就在这时，
我妈突然开口了，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觉得，应该先救沈默。
”2我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的母亲。“妈，你说什么？”我爸也拉了她一把，
皱着眉：“你胡说什么呢？”我妈却甩开我爸的手，上前一步，直视着沈言的父母，
一字一句地说道：“亲家，你们听我说。我知道阿言是晚晚的未婚夫，她爱阿言。但是，
你们想过没有？阿言这次伤得这么重，就算换了肾，以后身体能恢复成什么样？
会不会有后遗症？晚晚还年轻，她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她不能嫁给一个需要她照顾一辈子的药罐子！”她的话音未落，
王兰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儿子以后会是累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妈急急地辩解，“我是为晚晚着想！沈默从小身体就不好，
大家都知道。这次救了他，也算是了了我们晚晚的一桩心事，全了她对沈家的情分。
然后……然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至于阿言，他是你的儿子，你们沈家家大业大，
总能找到别的肾源的！晚晚给了你们一个儿子，你们不能把她的一辈子也搭进去啊！
”我浑身发冷，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看着我的母亲，
这个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的女人，在这一刻，她的脸上写满了精明和算计。
她根本不是在选择救谁，她是在为我选择一条“损失最小”的退路。在她眼里，
我的未婚夫沈言，已经从一个优秀的女婿，变成了一个可能会拖累我一辈子的“累赘”。
而捐肾救沈默，则成了一笔划算的买卖，是用我的一颗肾，来了结我和沈家这么多年的感情，
让**干净净地脱身。“荒唐！”沈立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妈的鼻子，
“你们……你们简直是狼心狗肺！阿言和晚晚这么多年的感情，
在你眼里就是一笔可以算计的买卖？”“我怎么是算计了？”我妈也来了气，
声音拔高了八度，“难道我说错了吗？谁家的父母愿意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你们沈家是厉害，可我们林家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以后过得不幸福，
我们老两口死了都闭不上眼！”“你……”“够了！”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站起身，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走到我妈面前，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妈，
这是我的事。我救谁，或者不救谁，我自己决定。”然后，我转向沈言的父母，深吸一口气，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爱沈言，
无论他将来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他。我会救他。”这是我的答案，也是我的心。
在听到我妈那番话的瞬间，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可以算计，可以权衡，但我不能。
沈言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要共度一生的人。在生死面前，
任何的利弊分析都是对我们感情的亵渎。王兰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芒，
她冲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好孩子！好孩子！
阿姨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以后我们沈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沈立国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看着我，点了点头，眼神复杂。而我的父母，
则是一脸的震惊和失望。我妈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最后恨恨地跺了跺脚，扭过头去，
不再看我。我没有理会他们。我走到医生面前，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说：“医生，
准备手术吧。我救沈言。”“好的，林**。请你跟我来，
我们还需要做一些术前的详细检查和准备。”医生点了点头，转身带路。我跟在他身后，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不敢回头看，我怕看到我父母失望的眼神，
也怕看到沈家父母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更怕的是，我怕我的决心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告诉自己，林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了沈言，一切都值得。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将我推入深渊的，恰恰是我拼了命想要拯救的这个人。3几个小时的术前检查，
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精力。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区时，却看到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沈言醒了。他躺在ICU的观察室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脸色苍白得像纸。但他确实是醒了，眼睛睁着，正看着天花板。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所有的恐惧和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巨大的喜悦。“沈言！”我扑到玻璃上，用力地拍打着，
“你醒了！你看看我，我是晚晚！”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虚弱和……痛苦。
王兰和我爸妈他们也围了过来，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王兰激动地大喊。很快，主治医生赶了过来，进去检查了一番，然后走了出来。
“病人确实恢复了部分意识，这是一个好兆头。”医生说道，
“但他的身体状况依然非常危险，移植手术刻不容缓。”“我们明白！”王兰连连点头，
她回头抓住我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亲热，“晚晚，你看，阿言也在等你救他呢！
我们快准备手术吧！”我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力量。只要沈言还活着，只要他还需要我，
我就什么都不怕。就在这时，ICU里，沈言突然有了动作。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抬起了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了隔壁的病房。隔壁，躺着的是沈默。然后，他看着我，
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我看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能读懂他眼神里的哀求。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妈喃喃自语。王兰的脸色也变了。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答案。一个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我们说：“病人情绪很激动，
他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发不出声音。”“他是不是想知道他弟弟怎么样了？
”沈立国沉声问道。护士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他只是不停地指着隔壁，然后看着林**。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我的身上。这一次，目光里不再是期盼，
而是……审视和怀疑。我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晚晚，
”王兰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干涩和尖锐，“阿言他……他是不是想让你先救沈默？
”我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不，不可能。沈言怎么会这么想？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他怎么会把我推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阿姨，你别乱猜，
沈言他可能只是想问问沈默的情况。”我强笑着解释，但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是吗？
”王兰冷笑一声，她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林晚，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阿言真的希望你先救沈默，你怎么办？”这个问题，
像一把锁喉的铁钳，让我无法呼吸。我求助地看向我的父母。我爸一脸为难，低着头不说话。
我妈则是一脸“你看吧，我早就说过了”的表情，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再看向沈立国，他沉默着，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带来的利弊。
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岛，被冰冷的海水包围，浪潮越来越高，
马上就要将我吞噬。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沈言的主治医生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病人刚才用尽力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我也挤过去，
看到了那张纸上，用歪歪扭扭、几乎无法辨辨认的字迹写着——【先。救。弟。】后面，
还有一个字，笔画很乱，但能依稀看出轮廓。【求。你。】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了。我看着那几个字，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我拼了命，
不惜与父母反目，不惜赌上自己后半生的健康和幸福，想要去拯救的人，亲手将我推开了。
他让我去救他的弟弟。他求我。为什么？是因为兄弟情深？还是因为，他也和我的母亲一样，
觉得一个健康的沈默，比一个前途未卜的自己，更值得我用一颗肾去交换？或者，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也觉得自己会成为我的累赘？一瞬间，我妈说的话，王兰审视的眼神，
沈立国沉默的权衡，还有沈言这纸条上的哀求，全部交织在一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4“晚晚，你……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我妈看到我笑，有些慌了，伸手想来扶我。我轻轻一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的母亲，一脸的“我早就料到会这样”和隐秘的得意。
她大概觉得，沈言的这个决定，恰好印证了她的“明智”。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带我离开这个“火坑”了。我的父亲，满脸的愧疚和无奈，
却始终不敢与我对视。他的懦弱，让他永远只能选择沉默。沈言的父亲沈立国，眉头紧锁，
眼神里是复杂的算计。他在衡量，救回一个健康的、但能力平庸的小儿子，
和一个可能留下后遗症、但能力出众的大儿子，哪一个对沈家的未来更有利。而我，
只是这个天平上的一枚砝码。沈言的母亲王兰，她脸上的表情最是精彩。先是震惊，
然后是狂喜，最后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物品。
“晚晚啊……”王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哄，“你看，
阿言他就是这么善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弟弟。他这么为你着想，
怕自己以后拖累你……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会理解他的，对不对？
”她开始给我戴高帽子了。“是啊，晚晚，”我妈也立刻接上话，“沈言都这么说了，
你就听他的吧！你救了沈默，我们两家都了无遗憾。以后你和他……也就好聚好散。
我们养你一辈子！”好一个“好聚好散”！好一个“了无遗憾”！在他们眼里，我的爱情，
我的婚姻，我未来的人生，都可以被这样轻飘飘地一笔勾销。我的一颗肾，
成了他们所有人达成目的的工具。我救沈默，我爸妈满意了，因为我摆脱了“累赘”沈言。
我救沈默，沈家也未必不满意。因为在王兰心里，她更疼爱这个从小病弱的小儿子。
至于沈言……或许就像我妈说的，他们沈家家大业大，总有办法的。即便没有，
一个需要长期调养的沈言，对他们而言，恐怕也是一个“累赘”。
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除了我。我失去了一颗肾，失去了我的爱人，
失去了我对未来所有的期盼。而这一切，竟然是以“为我好”的名义。何其可笑！
我看着玻璃墙内，那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艰难地转过头，
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祈求。他在求我，牺牲我们的未来，去成全他的兄弟情，
去成全他父母的偏爱，去成全我父母的自私。他怎么敢？他怎么能？七年的感情，
七年的朝夕相处，我们一起规划的未来，我们许下的山盟海誓，在这一刻，
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原来，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我林晚的存在，就是为了奉献，为了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