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飘回手术室。
医生和护士围在手术台前。
监护仪上是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音。
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正从妈妈的身体里一点点向上飘。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伸手去按那个影子，想把它按回妈妈的身体里。
我的手一次次穿透它，又一次次伸过去。
回去，你给我回去！
这家只死我一个就好了，妈妈绝对不能有事。
就在这时，我身边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黑衣，他们手里拿着锁链和册子。
白衣的那个皱着眉看着我：「你在干什么？别妨碍我们工作。」
我扑过去，跪在他们面前。
「求求你们，放过我妈妈，她不能死。」
黑衣的那个翻开册子，看了一眼，摇头：「你命不该绝，但你妈妈到了寿数。」
「不可能！她才五十多岁！」我死死抓住他们的衣角，「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白衣的叹了口气：「她这些年为了你的病，心力交瘁，寿数早就损耗了。今天这一吓，心脏承受不住。」
我听着这些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妈妈也是因为我。
我站起来，飘到妈妈的魂魄前面，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
就像小时候，妈妈无数次把我护在身后那样。
「那让我回去，让我代替她。」
「不行。」黑衣的摇头，「生死簿上写得清楚，该谁就是谁。」
我跪下来，额头贴在地上。
「求求你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可以魂飞魄散，可以下地狱，可以作牛作马。」
「只要让我妈妈活着，让她回到我哥身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了很久。
白衣的终于开口：「你可以回阳，但你妈妈不行。生死有命，不能改。」
「那就让我死！」我大喊，「把我的命给她！」
黑衣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动容。
他又翻了翻册子，叹了口气：「有一个办法。」
「你说！什么办法我都愿意！」
「你可以用你的魂魄去补你妈妈的寿数，让她的心脏恢复。」
「但代价是你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有犹豫，立刻点头。
「我愿意。」
「你想清楚，」黑衣地盯着我，「魂飞魄散就是什么都没了，连鬼都做不成。」
「我想清楚了。」我看着妈妈越来越虚弱的魂魄，「只要她能活着就行。」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白衣的抬起手，一束光从我身上抽离，注入妈妈的魂魄里。
妈妈的魂魄慢慢变得清晰，开始往身体里沉。
手术台上，监护仪的直线开始有了波动，一点点变成了起伏的波浪。
医生激动地喊：「有心跳了！血压在回升！」
我看着这一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妈，你活下来了。
当晚，哥哥一个人处理了一切。
他在医院守着还没苏醒的妈妈，又联系殡仪馆去家里接我的遗体。
他忙得脚不沾地，像个旋转的陀螺，只有这样，他才不用停下来思考失去了什么。
深夜，妈妈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守在床边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哥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阿妤是不是走了？」
哥哥正在削苹果的手一抖，刀刃划破了指尖，鲜红的血珠滚落。
他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像吞了砂砾。
「嗯。走了。」
妈妈没有哭。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可怕。
许久，她才轻声说：「选个向阳的墓地吧。别太偏，热闹点也好，那孩子怕孤独。」
「还有寿衣，我要亲自去选。你眼光不行，挑的那些她肯定不喜欢。」
「好。」哥哥低着头，眼泪砸在手背上，「都听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