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磊再一次喝得醉醺醺时，我没让他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反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做主，我做什么都由我自己做主，你也得由我管。
”刀锋紧贴着他颈动脉的皮肤，我能感觉到他因为恐惧而剧烈的脉搏。
这个结婚不到两年的男人，此刻像一滩烂泥瘫在椅子上。在广东七年所经历的一切，
我就明白，软弱换不来生存。01我叫苏明玥，今年22岁，来广东7年。7年没回家了，
坐在广州火车站等车，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还记得初来广东时，我的年龄太小，
没有工厂肯要我。于是在餐馆里洗菜，刷碗，广东天气闷湿燥热，日日泡在油污和冷水里，
我的双手布满细密的干纹，指节发僵，粗糙得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但我必须坚持，
因为老板包吃包住，每个月还能给我600元工资，我寄回家500，
自己留下100元购买日常用品。两年后，我渐渐长开，老板便让我去前厅端盘子传菜。
没多久，餐馆的常客李姐，抚着我的手，一脸疼惜，话却是对老板娘说的:“哎呦，
这么清秀的姑娘，妥妥的衣架子啊，放在你这多可惜，让她去我店里吧。”又过了两个月，
我还是被李姐带去了她的服装店。她说一个月给我1000元工资，让我住店里的阁楼上，
并给了我一部诺基亚手机。那时候的手机虽然常见，但是对于打工人来说，
一千多块钱买一部手机，还是没有去公用电话厅来得实惠。李姐说不要我的钱，
买手机只是为了她去进货时方便联系我。
在店里天天跟着李姐学习如何帮来店里的客人搭配衣服，还得多夸她们穿衣好看漂亮。
李姐帮我化妆，给我从来没有用过的护手霜，手上的厚茧虽还在，但还是柔软了不少。
半个月后，我可以独立卖衣服了，李姐给我穿上店里时新的衣裳，
我站在店门口迎接着每一位客人。渐渐的我发现，常客大多是些年轻的姑娘，
领着一些中年人进来。姑娘们大多穿得跟电视明星似的，低胸紧身上衣配着喇叭牛仔裤。
男人们的眼神跟粘在她们身上似的。而那些姑娘们买过的衣服，第二天又出现在了店里。
李姐对我大方，工资也准时，我想起二妹在信里说，妈接到我打回去的800元，
高兴的直说:我们玥儿就是厉害，你们的学费有着落了。为了钱，为了比在餐馆条件好许多，
我知道我得装着什么也不懂的干下去，至少要干到我满18岁。渐渐的，
我发现男客们的眼神，时不时在我身上飘来飘去。有的甚至趁着我端水，递衣服或者收钱时，
手覆在我的手上，我每次都会抑制不住的惊慌失措。李姐，
或者试衣的姑娘们都会适时的靠过来，说说笑笑，隔开男人们，我也立即去整理衣服。
逼我不得不离开李姐服装店，是深秋的一个晚上，李姐跟他男朋友去玩了，留我一人守店。
九点多快要关门时，一个男人进了店，我认得他白天才带了一个姑娘来店里。
他顺手抓起一条短裙向**过来，酒气弥漫，让我帮他试，那裙子短到快到大腿根了。
我委婉说每个人身高体重不一样，并问他要送的那人情况，我可以推荐尺码。
他拉下脸生气的吼起来。我的手趁机摸到电话，按了1和拨打键，那是拨向李姐的快捷键。
我往店门口移动，奈何店不在热闹地段，也比较晚了，旁边的糖水店和凉茶铺都关门了。
电话里一阵忙音，我又试着拨了110。他跟过来，突然一把抱住我，嘴就凑了过来。
我听到电话有声音低低的传出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喊着救命。也许喊声激怒了他，
他一耳光打过来，耳中嗡嗡作响，我差点站立不稳，他趁机一手控制着我往里面试衣间拖，
一只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02路过柜台时，我的手精准攥住了台面上的剪刀，
那是白天剪吊牌用的，刃口锋利。我没等他反应，反手就朝他抓着我衣领的手腕扎去！
他的眼中瞬间涌现出了狠戾。很快攥住我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还敢拿东西扎我？”他另一只手扬起来，耳光带着风抽在我脸上，“啪！啪！”两声脆响，
比上次更重，我耳朵里的嗡嗡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拉扯间，他死死按着我的手往下压，
锋利的剪刀刃直接划到我的掌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烫得惊人。
也是在这时，我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我立刻急呼救命。他也许意识到是巡警来巡街了，
丢下我，一边往外跑一边恶狠狠地道:“你给老子等着……”去医院包扎好了手，
在警察局做好了口供，以及对那个男子的肖像描述。做完这一切我知李姐这里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了手机给李姐，她给了我三个月的工资以做补偿，我便坐车去了中山，
投靠在制衣厂上班的同乡。制衣厂的日子枯燥又累，每天重复剪布、缝纫，
加班到深夜是常事，可胜在安稳，只要埋头干活不惹事，就没人来烦你。我不甘心只做学徒，
趁休息时间往各个部门跑，学打版、学裁床，被师傅骂过，被工友排挤过……熬了几年，
从月薪七百的学徒，硬生生熬成了月薪近万的版师。手上的茧子换了一层又一层。
这些年寄回家的钱不少，自己也没留下什么积蓄。
“请乘坐2176次列车的乘客……”广播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收起思绪，
拎着行李走向检票口。刚出车站，就听到明勇喊大姐的声音，七年未见，他如果不叫我，
都认不出他来了。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面目周正略拘谨的男人。
趁着他去放行李到后备箱时，明勇说道:“大姐，这是姐夫赵磊。他们家可有钱了，
你瞧这车、”“明钰结婚了？”我不可置信的打断了明勇。家里早就装了座机，
我也有了电话，虽然忙，但半月还是要打电话问问家里情况的。“这是爸妈为你定的，姐，
你是不知道姐夫人可好了……”看着明勇滔滔不绝兴奋不已的样子，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上车前的兴奋和期盼隐隐落空。爸妈只说我7年没回家了，是该回家了。
可从没提过替我相了人家的事。一种被最亲的人联手欺骗的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一路上我都没有心思再去接明勇的话。赵磊看着腼腆，开车时偶尔透过后视镜看我，
见我没表情，又飞快移开视线。到了家门口，他甚至还礼貌地帮我拉开了车门。
拒绝了爸妈挽留一起吃晚饭，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临走前，他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家里老房翻新了，宽大了不少，爸妈依旧在土地里刨食，
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明钰幼师毕业两年，如今在县城一个幼儿园上班，明勇今年高二，
一切似乎都越来越好。晚饭后，妈坐在我的床边，絮絮叨叨:“我看这赵磊人挺好的，
老实本分。他爸妈也通情达理，你们还是初中同学，嫁过去也不会受了欺负。
”初中时我满脑子都是考第一，只想能继续读书，印象深的只有常年跟我争名次的李旭，
对赵磊，半点印象都没有。“妈，我才做版师三个月，还有许多要学的，
我还不想结婚”“他们家很看重你的，光彩礼就愿意给18.8万。”18.8万？
这无疑是笔巨款了，爸妈也是看重这彩礼吗？“赵家还答应，
把明钰转到县实验小学去当老师呢。有了这笔彩礼，勇儿的大学学费有着落了，
我们一直想做的养鸡场也可以办起来了，……”我抬头看着妈，她满脸都是对那笔钱的盘算，
而我和我的想法则是她所有盘算之外的。“再说了在外打工能长久？
”妈喝了口热水又道:“你都22了，是该结婚了，赵磊他们家在县城有工厂的，
结婚后你一样可以去他们厂里上班，不比你一个人在外漂泊有奔头？”打工能有啥奔头？
我想起服装店的遭遇，想起制衣厂的熬夜加班，想起李辉，心里涩得慌。或许，不回广东，
选择结婚真的是如同他们说的最好的归宿吧。03让我没想到的是明钰的变化，
她身着白衬衣，黑西裤，一头柔顺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她明媚而温柔地喊我姐。晚上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像小时候一样断断续续地闲聊。
明钰翻了个身，面向我，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姐，你觉得赵磊哥怎么样？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没怎么注意。”我闭上眼，心里有些莫名的烦乱。
“他真挺念旧情的。你记得吗？他说读书时就偷偷喜欢你了，后来你辍学去了广东，
他还到处打听你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我实习的时候，
赵叔叔他们家也没少帮忙……”这些事，明钰以前从未对我提过。黑暗中，
我感觉有无形的网束缚着我。“不早了，睡吧。”我翻过身，终结了话题。
我没想到赵磊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提着两大袋零食和牛奶。他说带我们去以前的中学看看。
明勇和明钰都赞成，还说要是等暑假结束了，社会人士就不能进去了。赵磊虽然话不多，
却能在我们走累时递来矿泉水，逛到太阳下时，适时的拿出太阳伞。
自小我都是照顾弟妹的角色，这样被人处处关照还是头一回。“苏明玥？”刚出校门口时，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我毫无印象，正疑惑间，赵磊已上前半步，
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我前面一点，笑着接话：“吴建啊，听说你回母校当了老师，
原来是真的。”“呀！你小子好福气啊，这是追到咱们女神啦？”吴建拍了下赵磊，
玩笑起来。我下意识想解释，赵磊却抢先一步，
语气温和但不容置喙：“今天陪明玥弟妹出来逛逛，实在不方便。改天，改天我邀刚子他们，
咱们好好聚。”他全程带着笑，却自然而然地接管了对话，并将我划入了他的归属范围。
跟吴建分开后，明勇说想吃烧烤，赵磊便要开车去县城。一个小时的车程，就为了一顿烧烤。
我实在不想去，可他们三人熟络的样子不容我反对。到县城后，
我们去明钰上班的地方逛了逛，又去明勇就读的县高中看了下，然后随意逛了一圈，
天天渐渐暗了下来。赵磊带我们去了一家烧烤店，烧烤还没有上，隔壁桌不知为何吵架了。
越吵越凶，我怕他们动手伤人，劝明勇不吃了，明勇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别人吵架，不想走。
犹豫间，隔壁桌真的动手推搡了起来，赵磊也开始劝明勇换地。我站起身想去拉明勇走，
一个啤酒瓶直直从隔壁桌朝我飞过来。我想躲，可**墙，旁边都坐着人，根本不好躲。
我立即往下蹲想躲开瓶子，却看到赵磊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啤酒瓶带着风声，
“嘭”一声闷响砸在他宽阔的背脊上，随即落在地上碎片四溅。他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却立刻转过身，对我们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没事没事，背上肉厚，不疼。
”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五味杂陈。理智在提醒我这场婚事的荒谬，可内心深处，
在广东独自扛过所有风雨的我，却无法自控地生出一丝贪恋。这毕竟是第一个，
挡在我身前的人。04这段时间，赵磊来得更勤了。他的体贴和赵家的条件，就像一张网，
将我和这个家越缠越紧密。父母话里话外，都认定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广东七年的漂泊让我疲惫，偶尔，我也动过找个依靠的念头。
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就在我摇摆不定时，李辉来了。我一边倒水，
一边向家人介绍道:“这是我在制衣厂的师傅李辉，
我能做版师都是靠他的教导……”“没有没有，明玥人聪明，爱学习，又肯吃苦，
都是她自己挣来的。”李辉谦虚回应道。一阵寒暄后，父母留李辉多玩几天，他们就出去了，
说是去买些菜回来准备午饭。“明玥，你的假期到了，跟我一起回去吧。”无人时，
李辉急切说道。“我已经打电话人事部辞职了，你回去吧。”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真的没想过要骗你。”“可你也从来没说过你有老婆孩子。”“为了你，我可以离婚。
”李辉痛苦且艰难地说道。“有一天你也可能为了别人跟我离婚。”我冷冷地说道，
没理会李辉又继续道:“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我就算要出去赚钱也会换厂的。”“明玥，
小勇说家里来客人了。”随着声音响起，赵磊人已经进了屋。“我是明玥的同事，
我出差顺道看看明玥，她假期也该到了……”瞧，他嘴里说着可以为我离婚，
可一旦有了旁人，我们的关系就只能是同事了。“师傅，这是我未婚夫赵磊，
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不想再听李辉的任何一句话，几乎是本能地，
一把拉过刚进门的赵磊。赵磊的手明显僵愣了一瞬，但立刻紧紧地回握住我，温热有力，
像是在给我这个仓促的决定一个坚定的回应。他顺势坐下，
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与李辉攀谈起来。那一刻，李辉脸上难以置信的挫败，
和赵磊掌心传来的温度，形成了一种荒谬的对比。结婚，不就是一场豪赌吗？至少，
眼前这个“老实人”的戏，做得比那个口口声声要为我离婚的男人，要真得多。
那我就赌一赌吧。李辉当天就离开了。曾经在李辉温润的教导中，一日日沦陷。
心底的爱意蔓延，也曾以感谢他教导请他吃饭，也曾偷偷确认他对自己的好是师徒情谊，
还是有着跟我一样的情愫……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就在我鼓起勇气想去表白时，
同宿舍的大姐，玩笑着提醒我:明玥，
你师傅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一句话打碎了我所有幻想，我开始疏离他。
可他却开始纠缠于我。很多次想把这些告诉赵磊，可赵磊一副幸福筹办婚礼的模样，
我又将所有话咽了回去。我对父母提出我要带走8万彩礼的要求。“赵家有的是钱，
你嫁过去，能少的了你的花销？”父亲将碗重重放在桌上，声音也大了起来。“爸，
我想婚后开个定制衣服的店。就算结婚也不能总靠着他们，自己能赚钱，始终也有底气一些。
”我好言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想做生意自然要用婆家的钱。
”我的话父亲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妈在旁边一句话不说，明勇低头吃饭。
我的心泛起阵阵冷意。“那这婚我不结了。”我也放下了碗筷，声音低沉却有力。
“还由得你了？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爸你这是干啥呢”刚回家的明钰问道。
她转身放下包，也坐到桌旁，接过妈递来的碗筷说道:“大姐这些年为家里也付出不少的，
她要带走一部分彩礼也是合理的。”我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重又拿起碗筷继续吃着饭。
“大姐给你们留下的10万够办养鸡场，等明勇上大学，养鸡场也能赚钱了。
再者说大姐的成衣店生意好，她能不帮自己弟弟吗？如果用赵家的钱开店，
大姐还有话语权吗？”明钰的一番话，爸不再开口算是默认了，妈也开始说明钰说得对。
虽然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8万块钱，却觉得有块无形的大石压在心间。
05婚礼办得不算浓重，却也算体面。国庆节本就热闹，加上婚礼，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明钰9月份开学已经去实验小学上班了，爸妈的养鸡场也筹备得差不多了。婚后，
赵磊依旧是那副体贴模样。他不让我去他家工厂上班，说“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
好好在家歇着”每天下班回来还会带些我爱吃的零食水果。
甚至在我偶尔提起广东的打工经历时，会皱着眉说“以前苦了你，以后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