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六年后,我在母校门口遇到了傅南霄。我坐在电瓶车上,将外卖递给他。他西装革履,
指尖还挂着保时捷钥匙,一脸震惊地打量我:“明月?你出狱了?
”我公事公办地回:“傅先生,您的外卖已送达。”他却失态地越过袋子,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特级钢琴家的手是用来弹琴的,怎么可以干这种粗活?”我调转手腕,
露出数条长长的伤疤,一脸平静:“托您的福,已经弹不了了。”他呼吸一滞,
往我手里塞了张卡,硬声道:“天还下着雪,骑车不安全,别接单了。”我松开手,
卡落在地上。他苦涩道:“就这么恨我?宁可送外卖都不要我的钱?”我摇头失笑。
已经遗忘的人,还谈何爱恨?1见他迟迟不接,我把外卖袋放在他脚下,启动电瓶车。
傅南霄却死死堵在我车前不肯动。“明月,你什么时候出狱的?”“现在过得还好吗?
”“生活这么困难,为什么不来找我?”一连串的问题砸来。他深情脉脉地注视着我,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少年。错觉罢了。旧伤传来阵阵钝痛,我抚上手腕,
冷声道:“我过得很好,劳驾让一让。”傅南霄轻叹了一声,
不由分说握住我通红的手:“你从前最宝贝你的手,一到冬天就戴着羊皮手套,
连凉水都不肯碰,怎么如今都冻皴裂了?”猝不及防的热意,顺着手心涌上眼眶。
我抿紧嘴唇,用力地抽回双手,不顾裂口再一次开裂。在监狱蹲了整整两年,别说冷水洗手,
就是冬日的冷水澡都洗过无数回了,再娇贵的习惯,也早都改掉了。
傅南霄一脸不赞同:“明月,你不要因为和我赌气,就这样作践自己!
”我摇头失笑:“你想多了。”他一脸不信,弯腰搬起我的电瓶车:“雪太大了,
我开车送你回家!”我抬手按住他,一字一句道:“不了,今天是我哥忌日,
我还要去给他烧纸,我想,他不会愿意看到你。”毕竟当年在他墓前下跪磕头的两人,
一个满口承诺对我此生不渝,一个感恩戴德认我做亲姐。却最终双双背叛了我。
电瓶车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傅南霄手指颤抖着,哑然不语。手机**响起,解救了他。
甜腻的女声传来:“老公,外卖还没到吗?人家排练了好久,肚肚都打雷啦!
是不是外卖员又超时了?我要给他打差评!”傅南霄慌忙道:“别,别差评!她已经送到了!
”对面娇嗔:“好嘛,那你赶快来礼堂,校庆都快开始了~”傅南霄放柔了声音,
耐心地哄着她。我恍惚间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被他周到呵护着,
连水杯里的水都永远36℃恒温。急切解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明月,
小琦她怀孕了所以脾气有点急,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给你差评的!”我下意识抚上小腹。
这里,曾经也有一个我期盼已久的孩子。可惜监狱环境太苦了,
在我进去的第13个凛冬的夜晚,他便化成一摊血水离开了我。
傅南霄有些迟疑地看向我的小腹:“明月,你……是肚子疼吗?”我飞快放下手,
淡声道:“没什么,恭喜你们。”“明月,你别恨小琦,
当年我是不得已才让你顶替她入狱……她好不容易考上研,前途光明,
不能留下案底……”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所以就赔上了我首席钢琴家的前途?我攥紧了拳。
伤疤又在痛了。傅南霄眼中闪过不忍,凑上前来:“明月,你现在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我会帮你的!钱?房子?工作?”“不需要,我什么都不缺。”**脆地后退一步。
他一脸无奈:“现在不是嘴硬的时候。”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无意解释,
推着电瓶车转身便走。正撞上迎面走来的一群校友,
起哄着围上来:“这不是音乐系的金童玉女吗?毕业十年,又给我嗑到了!”“孩子多大了?
音乐天赋一定很好吧?”“今天百年校庆,你俩不得合奏一曲啊?
”我朗声打断他们:“大家慎言,我们六年前就离婚了。”因为仓促入狱,
我甚至是净身出户。我在监狱里夜夜噩梦、辗转难眠的时候,他们开着我买的车,
住着我买的房,躺在我亲手布置的床上滚床单……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痛意将我从惨烈的记忆深处拖出。傅南霄干咳一声,抬手揽住我:“就算离婚,
我们也是夫妻。”“啪”地一声脆响,我拍落他的手,看向那个由远及近的熟悉身影,
冷笑:“你真正的妻子来了,不去迎迎么?”2韩梦琦一身小香风套装,
刻意地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款款走来。“老公~你杵在这里干嘛?我在礼堂等你半天,
腰都酸了!”她挽住傅南霄的胳膊,撒娇索吻。傅南霄下意识看向我,见我面无表情,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飞快碰了碰她嘟起的唇。周围人“嘶”了一声,偷偷瞥我。
我平静地看着。没想到曾经那个缩在我身后怯懦胆小的女孩,会变得这么张扬。
韩玉琦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我,捂嘴道:“这不是明月姐姐吗?好久不见,你终于出狱了?
我都想你啦!”原本热络的校友,纷纷不着痕迹地离我远了些。她上前拉住我的衣袖,
眼眶发红:“姐姐,早知道是你来送外卖,我就多点几份了,
还能让你多赚几块钱……就是沉了点儿,不过我听说监狱里都要干苦力,
你应该也练出来了吧?”“哎,姐姐你这马甲都褪色脱线了,我家保洁阿姨还有新的,
我回头给你拿一件。”“小琦,少说两句!”傅南霄急得直拽她,不敢看我的眼色。
我不甚在意地轻笑。只是为了找作曲灵感来体验生活罢了,她三言两语,
恨不得把我当要饭的了?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这么伶牙俐齿。初见韩玉琦,是我大三那年。
我哥哥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她时,她已经被磋磨得失语了。因为人贩子的蓄意报复,
我哥牺牲了,在他三十岁生日前一天。那天,韩玉琦在我面前磕了几十个头,比划着手势,
要给我当牛做马报恩。我心软了,把她当妹妹一样养大。一字一句教她开口发声,
怕她因为结巴被同学欺负,我特意应聘了中学助教,陪了她整整三年。我练钢琴的时候,
她总是一脸羡慕地比划,我就手把手教她弹琴唱谱,还拉着傅南霄给我们伴奏。印象里,
她每次见傅南霄,都怯怯地缩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傅南霄也总在背地里向我抱怨她太胆小木讷,嫌她占了我们的二人世界。所以我从未想过,
有一天推开琴房,会看到两具**纠缠的身体,压在哥哥给我买的钢琴上。更未想过,
她用我教她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对我丈夫诉说着无尽缠绵的暗恋情话。“姐姐,
要不要进学校看看?我的请帖可以给你哦,
反正南霄带我刷脸进就行~这可是校长亲自送来的贵宾请帖,只有10份呢!
”韩玉琦笑盈盈地说着。我收回思绪,仰头看着校门上的横幅。考上音乐系那年,
哥哥咧着一口白牙说:“等百年校庆,咱俩一起来,
我要让校友们都羡慕我有这么优秀的妹妹!”眼眶有些酸涩,想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抚上腕间哥哥曾经戴过的手表,迈步往里进。哥哥,我们一起回来了。
韩玉琦牵着傅南霄的手,走在我旁边,挑衅一笑:“姐姐,我怀着孕走不快,
你等等我啊~”“南霄平时惯着我,在家都是公主抱的,我现在自己走路都不适应了呢!
”说着,她抬臂搂住傅南霄的脖子,轻喘道:“老公~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嘛!
”傅南霄偷偷瞄了我一眼,干咳道:“小琦,在外面呢,这样不好。”韩玉琦眨了眨眼睛,
笑道:“怕什么?姐姐又不是外人嘛!”真是聒噪。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掰着手指,
点头附和:“是啊,琴房、厨房、客厅……你们没皮没脸也不止一次了。”“你俩随意就好,
反正也不怎么用床,哦对,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像从前一样——”“拍、照、记、录。
”大概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韩玉琦脸色刷白,险些挂不住笑。傅南霄眉头紧锁,张了张嘴,
又闭上了。终于安静了。我扭过头去,细细打量着十年未见的校园。行至礼堂前,
韩玉琦假笑着看向我:“姐姐,音乐系校友表演可是一票难求,你也来看看吧?
”我听着礼堂里断断续续的钢琴曲声,眉心一蹙。话到嘴边的“不了”,
换成了一句:“好啊。”3“太好啦!”韩玉琦笑着拉起我的手,
“一会儿我和南霄有一曲四手联弹,姐姐可以做我的观众哦!”手上的裂口被挤压,
我疼得一把甩开她。她娇娇弱弱地后退了几步,正倒在傅南霄怀里,抹着眼泪抽泣:“姐姐,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我只是想让你见证我们一家三口的美好时刻,
你以前不是说过,最想看到我幸福吗?”她倒是记得清楚。可我没让她夺走我的幸福!
傅南霄皱着眉,沉声道:“明月,我知道你还在嫉恨小琦,可她毕竟是孕妇,你不该动手的!
”我简直气笑了。不知道谁给的傅南霄自信,让他觉得我在吃醋?
韩玉琦还一脸大度地摆摆手:“没关系的,毕竟姐姐以前结婚那么久都没怀过孕,
肯定不了解孕妇的辛苦啦!”我紧紧攥着拳。眼前又浮现出六年前的冬日。
那天我拿着体检报告从医院回家,迫不及待要告诉傅南霄我怀孕的消息。
这是我们盼了四年的孩子。我走遍了全市二十几家三甲医院,喝了无数帖中药,
疼到骨髓的促排针打了几十次……才盼来的孩子。可我顺着琴音走到琴房,
只听到我那素来乖巧懦弱的妹妹,婉转娇吟:“姐夫,其实见你的第一眼,
我就爱上了你……”我一脚踹开房门,就看到难舍难分的两个人。
“你们怎么敢……”我眼前发黑,如坠冰窟。傅南霄的第一反应,
是拽过我亲手织的琴布裹住韩玉琦,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严严实实地挡住。“明月,
不怪小琦,是我鬼迷心窍!”韩玉琦却强行挣开他,扬着头一脸无畏:“不怪姐夫!
是我先和姐夫告白的!”我心口撕裂般地痛,连话都说不利索,颤抖着手,指着他们良久。
“你俩还互相体谅上了?不怪你们,难道怪我吗?是我逼着你们上床的?
”韩玉琦振振有词:“你每天除了排练就是排练,姐夫这么好的人你都不放在心上,
我心疼他!我比你年轻,比你活泼,比你更爱他!”我用了许多年教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如今却化成根根利剑,正中我心口。止不住满眼泪水,我声嘶力竭地低吼:“韩玉琦!
我哥用自己的命换你求生,堂堂清北大学法学系最年轻的教授,连三十岁生日都没过,
你对得起他吗?”“我把你带出大山,好吃好喝供养你长大,教你练声说话,教你化妆打扮,
教你勇敢追爱……你追的就是我老公吗?”韩玉琦不忿道:“姐姐,人都有追爱的权利,
你不能因为你哥救我一命,就道德绑架我!”我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经跪在我哥墓前感恩戴德的瘦小女孩会说出的话。刚要开口,
就被傅南霄一脸不悦地打断,他搂住韩玉琦:“够了!小琦是**妹,有必要咄咄逼人吗?
她又不图名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够!我祝明月做不到和人分享!”我赤红着眼,
抓着琴谱架朝他砸过去。傅南霄一手护着她,一手用力将我推倒在地。我狼狈地坐在地上,
捂着抽疼的小腹,惨笑着,任由咸咸的泪水糊了一脸。
当年那个地震时都不忘将我紧紧护在怀中的他,如今竟然为了别的女人,推开了我?
“傅南霄,离婚吧。”“我嫌你脏。”傅南霄却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笃定地说:“明月,你舍不得的。”“毕竟,我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4那一刻,
我听到心尖碎裂的声音。这句话,他说过三次。第一次,是婚礼现场,他掀起我的头纱,
无比虔诚地指天发誓,说会对我好。第二次,是大地震时,他逆着奔逃的人群跑向我,
紧紧拉住我的手,说他不会抛下我。历经恩爱与生死后,我没想到再听到这句话时,
是他与别的女人十指相扣,无比残忍地撕开我的创伤:“坠亡的爸,难产而死的妈,
英年早逝的哥……你那么渴望有一个家,怎么可能舍得离婚?”曾经我毫无保留的坦白,
如今竟成了他攻向我时,最痛的利刃。他明明抱着我说过无数次,他会是我永远的家人。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良久,终于接受了爱人变心的事实。那天之后,他们也彻底不再避讳。
还挑衅般地在我们的婚床上缠绵,地上散落着我洁白的婚纱。我的回敬,
是在傅南霄升职公示期当天,把他出轨的照片证据,打包发给所有领导。
可我没等到他的处置结果,反而先等来了自己的开除信。韩玉琦挽着傅南霄的胳膊,
将信甩在我脸上:“姐姐,不要白费功夫了,南霄现在一句话就能在全行业封杀你。
”我狠狠撕了那张纸,就像撕掉我那些年的青春。傅南霄正眼都没看我,
宣布道:“明天你的独奏音乐会取消,换成小琦。”那是我的生日音乐会,
我准备了整整四个月,通宵达旦地排练,手指都落下了腱鞘炎。他明明知道的!
可他还是任由韩玉琦胡闹。我冷笑不语,翌日送了他们一份大礼。在韩玉琦登台后,
打开巨幕,循环播放他们俩的108张亲密照。全场哗然。傅南霄冲上台把韩玉琦抱走,
一脚踹碎了大屏。无数碎片,就这样劈头盖脸朝我砸落,鲜血遍洒舞台。
我那双能演奏世界最高难度钢琴曲的手,当场手筋断裂,疼到晕厥。等再次苏醒时,
是在监狱看守所。罪名是涉嫌诋毁霸凌,毁坏公共财物。我歇斯底里地求狱警联系傅南霄,
等来的却是浓妆艳抹的韩玉琦,和她手里的离婚协议书。签完字的那个冬夜,我的孩子没了。
也彻底切断了我最后一丝念想。我恨过,怨过,最终在漫长的时间里,选择了遗忘。
熟悉的激昂旋律打断了回忆,我看向台上的演奏者,眼中是无尽的怀念。“姐姐,
她弹得不错吧?听说这首高难度曲子,音乐系近十年只有昔日的你能弹。
”韩玉琦瞄了一眼我的手腕,“啧”了一声:“可惜啦!”傅南霄有些懊恼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