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姜笙宁，大周朝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废的皇后。
所有人都以为我被关进长信宫这座冷宫后，会哭天抢地，寻死觅活。
然而并没有。
天为被，地为席，按时送来的三餐一宿，没人打扰的清净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
我那刚得宠的庶妹来看我，话里话外劝我自行了断，给彼此留点体面。
我那曾经的婆婆太后召见我，要我顾全大局，交出我母亲留下的万贯嫁妆。
我那高高在上的前夫君、如今的皇帝陛下，更是三不五时地过来，试图从我这个失败者身上找点存在感，顺便打探我镇国公府最后的秘密。
他们一个个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个随时可以被利用、被牺牲的棋子。
他们不知道。
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是我的。
天下最快的情报组织“风语楼”是我的。
能让大周朝经济瘫痪的“四海钱庄”也是我的。
哦，对了，他们现在倚重的，能定国安邦的骠骑大将军，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
我本想就这么躺着，看他们作死。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打扰我睡觉。
那就……都别活了吧。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长信宫门口传来，像一滴蜜糖掉进了馊水里，腻得人发慌。
我正躺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翘着腿，晒着秋日午后懒洋洋的太阳。
身上盖着的那件半旧的锦被，是我从库房里翻出来的，针脚都有些松了，但胜在够软够暖。
我眼皮都没掀一下。
“进来吧，门没锁。”
我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阵馥郁的香风。姜如月，我的好妹妹，如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月贵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停在了我面前。
她身后跟着四个宫女，两个太监，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姐姐，这冷宫里风大，你怎么就这么躺着，也不怕着了凉。”
她开口，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和一丝藏不住的优越感。
我懒得起身，只是稍微偏了偏头，从锦被的缝隙里瞥了她一眼。
她今天打扮得可真好看。
发髻上那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我记得，还是我当皇后时，内务府新送来的贡品，我嫌它太重，就一直扔在库里。
没想到，戴在她头上，倒也相得益彰。
“死不了。”我扯了扯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有事说事，没事别耽误我补觉。”
姜如月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她可能没料到，一个废后，竟敢是这般态度。
她身边的掌事宫女画眉立刻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呵斥：“大胆姜氏！见了月贵人，竟敢不起身行礼，还口出狂言！”
我掏了掏耳朵。
“姜氏？这里姓姜的，除了我，不就是你主子么？”我慢悠悠地说，“她自己见了自己，也得行礼？”
画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姜如月到底是比她的宫女沉得住气，她挥手让画眉退下，自己袅袅娜娜地走到我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姐姐，你何苦还这么嘴硬呢？你我姐妹一场，我是真心为你好的。”
她说着，示意宫女将一个食盒打开。
里面是一盅热气腾腾的燕窝。
“这是陛下特意赏我的血燕，我想着姐姐在冷宫里吃穿用度都差，特意给你送来补补身子。”
她端起那碗燕窝，用银匙轻轻搅动着，一股甜腻的香气飘了过来。
我鼻子动了动。
杏仁的苦味，藏得再深，也瞒不过我。
鹤顶红配杏仁，据说是死状最安详的一种毒药。
看来，他们是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就想让我“病逝”在这冷宫里。
“有心了。”我终于坐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锦被。
姜如月见我坐起，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将那碗燕窝递到我面前。
“姐姐，趁热喝吧。喝完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她的话说得温柔，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接过那碗燕窝，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嗯，手艺不错。火候，甜度，都刚刚好。”我夸赞道。
然后，在姜如月期待的目光中，我端起碗，手腕一斜。
“哗啦——”
一整碗价值千金的血燕，就这么被我浇在了脚下的泥地里。
那只平日里总来蹭吃蹭喝的狸花猫闻到味儿，凑过来舔了两口，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跳开，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四脚一蹬，不动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姜如月和她带来的宫人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你……你……”她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
“我怎么了？”我把空碗往石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看着她，笑了。
“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不过这补品太烈，我这破败身子，怕是无福消受。倒是可惜了这只猫，下辈子投胎，记得机灵点，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我的目光从死猫身上，移回到姜如月的脸上。
“你说对吗？妹妹。”
姜如月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我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她忘了，我姜笙宁，当了五年皇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就算如今身在冷宫，也不是她这种货色能随意算计的。
“滚。”我重新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头，“回去告诉想让我死的人，我这人命硬，阎王爷暂时还不想收。想让我死，让他自己来。”
“还有，下次别送这么难闻的东西，影响我睡觉的胃口。”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们像是逃命一样，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长信宫。
我扯下被子，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姜如月啊姜如月，你和你那个娘一样，手段上不了台面，脑子也不太够用。
你们真的以为，废了我这个皇后，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太天真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