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林舟，过来。”宋然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指令，
穿透了宴会厅里嘈杂的音乐和人声。他停下脚步。手里端着的水晶杯轻轻晃动，
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妖艳的弧线。今天是宋然的生日。整个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而他，林舟，
是这场盛宴里最不和谐的那个音符。他是宋然的男朋友。一个当了五年的，挂名的男朋友。
宋然坐在大厅中央最显眼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
一身火红色的定制长裙衬得她皮肤胜雪。她像个女王，被一群富家子弟众星捧月般围着。
“然姐，你家林舟越来越懂规矩了啊，叫一声就过来。”说话的是赵恒，赵家的大少爷，
也是宋然最狂热的追求者之一。他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林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酒杯放在宋然面前的茶几上。“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平淡，
听不出情绪。宋然没有看他，而是端起酒杯，红唇在杯沿轻轻一碰，随即又放下。她抬起眼，
看向赵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赵恒，你不是说你新得了一条纯种的阿富汗猎犬吗？
很听话？”赵恒立刻会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当然，然姐，那狗我花了七位数，
血统纯正，绝对服从命令。”“是吗？”宋然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舟身上，那眼神，
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林舟，你学个狗叫给我听听。”话音落下。整个角落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戏谑的、同情的、看好戏的，全都聚焦在林舟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舟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又是这样。五年来，
这样的场景上演了无数次。在她的朋友面前，在各种公开场合，
她总能想出各种新奇的方式来羞辱他，以此来取悦她自己和她身边的那些人。而他，
每一次都照做了。因为他需要钱。他的母亲躺在医院里，每天的开销是个天文数字。是宋然，
五年前把他从绝望的深渊里捞了出来，代价是他的尊严。“怎么？不乐意？
”宋然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危险。“林舟，别给脸不要脸啊。”赵恒在一旁煽风点火，
“然姐让你叫，是看得起你。外面多少人想当然姐的狗，还没这个资格呢。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林舟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直直地对上宋然的眼睛。
那双曾经让他沉溺的漂亮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戏谑。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慢慢碾碎。五年了。他像个小丑一样，
演了五年的独角戏。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听话，够卑微，就能换来母亲的痊愈，
就能等到她偶尔的一丝垂怜。可就在昨天，医生告诉他，母亲的手术非常成功，
后续只需要安心静养，费用已经不再是问题。那个一直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消失了。绑在他身上的枷锁，也松动了。“叫啊。”宋然不耐烦地催促，
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快点，别扫了大家的兴。”林舟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
很淡，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宋然。”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们分手吧。”第2章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赵恒脸上的嘲笑僵住了。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富家子弟，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宋然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没听清，
又似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林舟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说，
我们分手。”他站直了身体，那副常年因为卑微而微微佝偻的脊梁，在这一刻挺得笔直。
五年了，他第一次用平视的角度看着宋然。宋然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
别说让他学狗叫，就算让他跪下舔自己的鞋尖，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今天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林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然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再说一遍？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胁，她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掌控他。过去五年，
这一招百试百灵。但今天，失效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林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宋大**，你的游戏，我不想玩了。”他转身，就要离开。“站住！”宋然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桌上的酒杯。水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红色的酒液溅湿了她昂贵的裙摆。可她浑然不觉，死死地盯着林舟的背影。“林舟！
你敢走一步试试！”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你忘了你妈还在医院躺着？
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医院停了她的药！”林舟的脚步顿住了。
赵恒等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看吧，这才是林舟的命门。只要拿他妈威胁他，
他就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宋然也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和高傲，她抱着手臂，
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舟的背影。她笃定，他会像以前一样，乖乖转过身，向她道歉，
然后继续扮演那个听话的玩偶。然而。林舟只是停顿了片刻，连头都没有回。
“我妈的手术费，我已经付清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宋然耳边轰然炸响。
付清了？他哪来的钱？这五年来，他所有的收入来源都被她牢牢控制着，她给他的每一分钱，
都只够他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和他母亲昂贵的治疗费。他不可能有任何积蓄。不等宋然想明白，
林舟已经迈开了脚步。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他一步一步，坚定地穿过错愕的人群，
走向宴会厅的大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挣脱一道无形的锁链。那扇沉重的，镀金的大门，
曾经是他遥不可及的天堂，也是囚禁他五年的牢笼。今天，他要亲手推开它。“林舟！
你给我回来！”宋然的尖叫声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你走了就别想再回来！我宋然不要的东西，就算是扔了喂狗，也轮不到别人捡！
”林舟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对着身后挥了挥。像是在告别，
又像是在掸去身上的灰尘。“砰。”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喧嚣和浮华。
也隔绝了他长达五年的，屈辱而不堪的过去。门内。宋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脸上血色尽失。他……真的走了？赵恒走上前，
小心翼翼地开口：“然姐，别生气，一条狗而已，跑了就跑了，我再给你找……”“滚！
”宋然猛地转头，一巴掌狠狠扇在赵恒脸上。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赵恒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都给我滚！”宋然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水晶、美酒、精致的糕点，碎了一地。众人噤若寒蝉，
狼狈地四散而逃。整个宴会厅，转眼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满地的狼藉。宋然身体一软，
跌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扇门。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吗？
以前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就这么走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舟的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
宋=宋然猛地将手机砸了出去。手机在墙上撞得粉碎。她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
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潮水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第3章走出酒店，冷风扑面而来。林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里，
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自由。他抬头看天，城市的夜空被霓虹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看不到一颗星星。就像他过去五年的生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归于沉寂。
是没电了。他毫不在意，随手将那部宋然“赏”给他的最新款手机，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他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很久，才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这里才是他的家。
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阴暗，潮湿，和宋然那座金碧辉煌的别墅比起来，
简直就是地狱。可当林舟打开门，闻到房间里熟悉的，带着一丝霉味的气息时，
却感到无比的心安。他把自己扔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盯着泛黄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脑子里很乱，又很空。这五年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第一次见面，
她像个公主，指着人群里的他说：“就你了，从今天起，你是我男朋友。”第一次，
她带他去见她的朋友，轻描淡写地介绍：“这是我养的宠物。”第一次，他因为顶了一句嘴，
被她关在别墅的地下室里，整整一夜。还有无数个第一次……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些伤疤，只是被他用厚厚的痂掩盖了起来，一碰，还是会流血，
还是会疼。“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打破了房间的寂静。是床头那台用了多年的，
屏幕都裂了的老人机。林舟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心头一紧。是医院。“喂，
是林舟先生吗？”“我是。”“恭喜您，您母亲的手术非常成功，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转入普通病房了。她刚刚醒过来，念叨着想见您。”护士的声音带着笑意。
林舟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好，好，我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
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他甚至忘了，自己身无分文。银行卡，信用卡，
全都是宋然给的，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他知道，那些卡肯定已经被冻结了。
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立刻看到母亲。另一边。宋然的别墅里。
她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地上一片狼藉，全是她砸碎的东西。
她不相信林舟真的敢不接她电话。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想用这种方式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对，一定是这样。宋然冷笑一声，拿起另一部手机，
拨通了助理的电话。“马上，把林舟名下所有的卡都给我冻结了！一张不留！”“是，宋总。
”“还有，查查他现在在哪儿！”“好的。”挂了电话，宋然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倒要看看，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最多明天早上，不，
可能今天半夜，他就会跪着回来求自己。想到林舟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地忏悔的模样，
宋然的心里涌起一阵快意。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助理的电话打了回来。“宋总，查到了，
林舟先生回了他以前在城南租的房子，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他没去别的地方？
没联系任何人？”“没有。”“卡呢？有消费记录吗？”“没有，所有的卡都处于冻结状态，
没有任何交易尝试。”宋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林-林舟竟然这么沉得住气？难道他真的打算跟自己耗下去？“继续给我盯着！
”宋然咬着牙说，“我就不信，他能不吃不喝！”第4章一夜无话。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宋然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
她看了一眼凌乱的客厅和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莫名地一空。以前，不管她多晚回来，
喝得多醉，林舟都会在。他会默默地收拾好一切，然后给她端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今天，
什么都没有。宋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没有一条未读消息，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林舟，真的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竟然真的敢不联系自己！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宋然掀开被子，随便套了件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她要去城南。她要亲眼看看，
那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法拉利的轰鸣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宋然一路飙车，
闯了好几个红灯，终于来到了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她看着斑驳的墙壁和生锈的楼梯扶手，
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林舟就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难怪骨子里就带着一股穷酸气。
她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上了楼，找到了那个房门。她抬手，就要砸门。可手抬到一半，
又停住了。不对。她为什么要来找他？应该是他跪着来求自己才对。自己这么主动找上门，
岂不是让他更得意了？宋然的理智稍稍回笼，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她决定在楼下等。
她就不信，林舟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然而，她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太阳下山。
那扇破旧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宋然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她的手机响了，是赵恒打来的。
“然姐，消气了没？晚上出来玩啊，我组了个局。”“没空！”宋然不耐烦地吼道。“别啊，
然姐，为了一条狗至于吗？”赵恒在那头嬉皮笑脸，“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林舟那小子，
他妈出院了！俩人有说有笑的，看样子是彻底没事了。”宋…宋然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妈出院了？所以，他不再需要她的钱了？所以，他唯一的命门，没有了？“他在哪儿？！
”宋然的声音都在发抖。“就在市中心医院门口啊，我刚路过看到的……喂？然姐？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宋然疯了一样冲上楼，用力地砸着门。“林舟！你给我出来！
你这个骗子！”“你以为你妈好了就没事了是不是？你欠我的呢？你这五年吃的穿的用的，
哪一样不是我的？你现在想一走了之？没门！”她疯狂地叫喊着，拍打着。可门内，
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周围的邻居被惊动了，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对着她指指点点。
“这姑娘谁啊？找小林？”“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跟个疯子一样。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宋然的耳朵里。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指点？
愤怒和羞耻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后退两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了门上。“砰！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痛苦的**，锁被踹坏了。门开了。宋然冲了进去。房间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张银行卡。是她当初给林舟的，
第一张卡。卡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宋然颤抖着手拿起来，上面是林舟的字迹，
一如既往的清秀。【五年，消费总计一百七十四万三千二百元，用于我母亲的治疗。这笔钱，
我会还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两不相欠……两不相欠！宋然的眼睛瞬间红了。
她将那张纸条撕得粉碎，像是疯了一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嘶吼。“林舟！你给我滚出来！
”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和一股无法抑制的，灭顶的恐慌。他真的不要她了。
第5章离开出租屋后，林舟带着母亲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暂时住下。母亲的身体还很虚弱，
但精神好了很多。她拉着林舟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小舟，这些年，苦了你了。
”林舟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妈，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安顿好母亲，
林舟开始找工作。他毕业于一所不错的大学，专业是建筑设计。可这五年来，
为了随时听候宋然的差遣，他根本没有正经工作过，专业知识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投出去的几份简历，都石沉大海。意料之中的结果。林舟并不气馁，他放低了要求，
只要能挣钱，什么工作都可以。最后，他在一家餐厅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工作很累，
薪水也不高，但林舟却觉得很踏实。每一分钱，都是他靠自己的汗水挣来的。这天，
他正在给客人点餐，餐厅的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人。林舟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是苏晴。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曾经暗恋过的白月光。苏晴似乎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一下，
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林舟？”林舟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菜单藏到身后。
他现在这副样子，穿着廉价的工服，满身油烟味，和光鲜亮丽的苏晴比起来，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的是你啊。”苏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林舟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晴问了一半，又觉得不妥，连忙改口，“我是说，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跟在苏晴身后的几个朋友也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林舟。
“晴晴，这位是？”“我大学同学，林舟。”苏晴介绍道。
“哦……”其中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拖长了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原来是服务员啊。
”林舟的脸颊有些发烫。苏晴的眉头皱了皱，对那个女孩说：“陈莉，别乱说话。
”然后她转向林舟，歉意地笑了笑：“你别介意，她就那样。”“没事。”林舟摇摇头。
这点轻视，和宋然给他的羞辱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你们……要点什么？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一些。苏-苏晴接过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
林舟转身要去下单，苏晴却叫住了他。“林舟，你下班后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就当同学聚会了。”林舟愣住了。他没想到苏晴会邀请他。他看了看苏晴真诚的眼神，
又看了看她朋友脸上不情愿的表情，犹豫了。“我……”“就这么说定了。
”苏-苏晴不由分说地做了决定，“我等你下班。”说完，她便拉着朋友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林舟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