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配不上陆沉舟，只因我是哑巴。他纵容别人撕碎我的画稿，笑着看我被推下楼梯。
后来我在火灾里救出他心爱的姑娘，自己却葬身火海。记者找到烧焦的画本，
第一页写着：「今天救我的少年，眼睛像星星。」而陆沉舟右眼角下，正有一颗同样的痣。
---剧场后台的喧嚣像涨潮时的海浪，一波一波拍打在墙壁上，
又被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吸走大半。空气里浮动着脂粉、发胶，
还有一种紧绷的、即将登台前的特殊气味。苏晚缩在化妆间最角落的椅子里，
几乎与墙上挂着的深色戏服融为一体。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边缘磨损的素描本，
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本子摊开在膝头，
炭笔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一个少女的侧影，穿着繁复的宫廷舞裙，指尖轻抬，
眼神却望向画外未知的远方。只差裙摆上最后一些光影细节，
这张为这次校庆舞台剧女主角设计的造型草图就要完成了。苏晚抿着唇，
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线条与明暗的世界里，那里安静，安全，她能掌控一切。
外面的声浪忽地拔高，杂乱的脚步和嬉笑逼近，化妆间的门被“砰”地撞开。
以林薇为首的几个女生涌了进来，珠光宝气，香气袭人。林薇一眼就瞥见了角落里的苏晚，
以及她膝上的画本，精心描绘的眉毛挑了挑。“哟，我们的‘无声设计师’又在搞创作呢？
”林薇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瞬间吸引了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
她踩着细高跟鞋，咯咯地走到苏晚面前，俯身，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画纸上，
“画的是谁呀？这裙子……啧，品味可真独特。”苏晚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合拢画本，
抱在胸前，抬头看向林薇。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急得眼眶微微泛红，
只能用力摇头。“说话呀？哦，我忘了，你说不了话。”林薇直起身，抱着手臂，笑容更盛，
眼底却冰凉，“一个哑巴，也配给薇薇姐设计造型？要不是沉舟哥看你可怜，施舍你个机会，
这种级别的校庆剧，你连后台的门都摸不着。”“就是，”旁边一个短发女生帮腔，
语气轻佻，“听说你妈妈以前是剧团打杂的？怪不得，只能靠这种裙带关系混进来。
”尖锐的话语像细针，密密地扎过来。苏晚的脸色白了几分，睫毛颤动着，垂下去，
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她抱紧了画本，那硬质的封面硌着胸口，
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她不能说话，所有的辩解、愤怒、委屈都堵在喉咙里，
化作一阵阵灼痛。她只能在心里无声地重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妈妈不是打杂的，
她是很好的服装师。她也不是靠关系，她的画，她的设计……“行了，跟个哑巴计较什么。
”一道慵懒的男声插了进来，不高，却轻易压过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嘲讽。
陆沉舟斜倚在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
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灯光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轮廓，
右眼角下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此时略显暧昧的光线下，似乎格外清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淡淡地扫过苏晚，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最终落在林薇身上，
嘴角才勾起一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弧度。“薇薇，快轮到你们走场了，还在这儿磨蹭？
”林薇立刻换了副面孔，娇笑着迎上去，挽住陆沉舟的手臂：“沉舟哥，这就去。
还不是苏晚，画些不伦不类的东西，耽误时间。”她说着，趁陆沉舟视线移开的刹那，
猛地回身，一把从苏晚怀里抽走了那本素描本！苏晚猝不及防，惊呼被扼在喉咙里，
只能徒劳地伸手去抓。林薇得意地扬了扬本子，在几个女生的簇拥和嬉笑声中，作势要撕。
“还给我……”苏晚猛地站起，比划着手势，焦急地发出含糊的音节，眼里漫上水光。
那是她的命，她的世界，妈妈留下的唯一一本空白本子，她画满了整整三年！
陆沉舟只是看着，眉梢都没动一下，甚至那点弧度还加深了些，
仿佛眼前是一场与他无关的、略显无聊的闹剧。他既没有出声制止林薇，
也没有多看苏晚一眼，那份漠然，比直接的厌恶更让人心冷。直到林薇觉得无趣了，或者说，
在陆沉舟面前展示“权威”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才哼了一声，
把画本随手往旁边一个女生怀里一塞：“没意思，脏手。拿去扔了，或者你们谁爱要谁要。
”那女生嘻嘻笑着，拿着本子和其他人打闹着出去了。苏晚想追，
却被林薇故意伸脚绊了一下，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化妆台才站稳。她抬眼，望向陆沉舟，
眼神里有最后一丝渺茫的祈求。陆沉舟终于把目光正式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怜悯，没有歉意，甚至没有清晰的厌恶，只是空，
一片沉沉的、望不到底的冰原。然后，他拍了拍林薇的手背，
语气温和：“别为不相干的人耽误正事，走吧。”他带着林薇，如同携着一件珍贵的战利品，
转身离开。喧嚣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稍减，却又似乎有一种更沉重的寂静笼罩下来，
压在苏晚单薄的肩头。苏晚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
化妆间里其他人都刻意绕开她忙碌。她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
没有声音，只有肩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几天后，教学楼主楼梯。
午后人流稍稀，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投下明亮的方格。
苏晚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厚重画册，小心地低着头，一级一级往下走。画册很沉，
边缘抵着她的肋骨。上方传来熟悉的说笑声。她脊背一僵，没有抬头，脚步加快了些。“呀，
这不是我们勤奋的苏大学霸吗？”林薇的声音带着笑，从上方飘下来，“抱的什么宝贝？
又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灵感’？”苏晚咬紧下唇，只想快点离开。
她甚至往旁边靠了靠，想让出路。但林薇和她的朋友们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她们快步下来，
故意挤在苏晚身边。一个女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啊！”苏晚低呼一声，失去平衡，
沉重的画册脱手飞出，哗啦啦散落一地。她自己也猛地向前扑倒。那一瞬间，
时间仿佛被拉长。她看到旋转的台阶，看到窗外刺眼的阳光，
看到散落如巨大花瓣的画册页面，
看到上方林薇她们惊讶又带着恶作剧得逞快意的脸……还有，站在楼梯转角平台处的陆沉舟。
他正和一个男生说着什么，听到动静，侧头望过来。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苏晚在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或许是意外，
或许是别的什么，但太快了，快得像她的错觉。然后，他转开了头，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仿佛楼梯上正在发生的失足惨剧，不过是背景里一点无关紧要的杂音。
膝盖、手肘重重磕在冰冷的台阶边缘，钝痛瞬间炸开。苏晚滚了好几级，才勉强停下，
蜷缩在楼梯拐角的平台，额头渗出冷汗，疼得眼前发黑，发不出任何声音。
画册的纸张散得到处都是，有些被踩上了脚印。林薇她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和窃笑，
快步走下来，经过苏晚身边时，林薇甚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走路看着点呀，苏晚，
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脚步声远去。楼梯间恢复空旷。
苏晚缓了很久，才颤抖着，一点点撑起身体。膝盖磕破了，渗着血丝，手肘也擦伤了一大片，
**辣地疼。她顾不上这些，第一反应是去捡那些散落的画册，一本一本，仔细拂去灰尘，
抱回怀里，像找回失散的孩子。抱着脏污破损的画册，拖着疼痛的身体慢慢往下走时，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陆沉舟那个转开视线的侧脸。那么冷漠，那么自然。
好像她真的只是一粒尘埃，不值得他目光停留一秒。心口的闷痛，比身上的伤口更加尖锐，
更加难以忍受。她一直知道的，他厌恶她，因为她的残缺，因为她的“不识趣”，
因为她是强塞进他生活里的一个碍眼存在。可每一次证实，都像是把已经钝了的刀子，
又往里捅深一分。---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学校附近那栋老旧居民楼里，
属于苏晚和母亲的小小房间还亮着灯。窗户玻璃映出她伏案的剪影。桌上摊开的，
是另一本更旧、更厚的素描本。纸页泛黄，边角卷起。最新的几页上，
是反复修改的舞台布景草图，线条细密而专注。但苏晚的笔尖停住了。
她轻轻翻回本子的最前面。第一页，纸张比其他地方更黄更脆，
上面用稚嫩却工整的铅笔字写着一段话，因为年代久远和反复摩挲，
字迹有些模糊：「×月×日，晴。妈妈又加班。停电了，好黑，我好怕。打雷，声音好大。
好像有人敲门？我不敢开……后来没声音了。是做梦吗？可是门口放了雨伞和饼干。
妈妈说是路过的好心人。要是能谢谢他就好了。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窗上的画？
那是我画的星星。希望他能看到真的星星。」再往后翻几页，
字迹稍微成熟了一点点：「今天放学下雨，没带伞。躲在报刊亭，看见上次那个哥哥了！
他在对面便利店，好像也没带伞。他跑进雨里了，衣服湿了。
他跑起来的样子……像动画片里的人物。他转过街角时，往这边看了一眼。雨太大了，
看不清脸。但他眼睛一定很亮。今天救我的少年，眼睛像星星。」
苏晚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那些字迹，尤其是“眼睛像星星”那几个字。
指尖传来的粗糙纸感，混合着记忆里潮湿的雨汽和陈旧饼干的甜香。
那个混乱、恐惧的雷雨夜，
门缝下悄悄塞进来的伞和一小包用干净手帕包着的动物饼干；那个潮湿的傍晚，
报刊亭狭窄的屋檐下，望着马路对面那个奔跑的模糊身影，心里奇异的安定感。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几乎要以为真的是自己童年时代一个朦胧的梦。
她后来再没见过那个“星星少年”。生活被母亲的病、拮据、旁人的冷眼，
以及漫长无声的寂静填满。直到她考进这所大学，直到她在开学典礼上，隔着汹涌的人潮，
看见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陆沉舟。舞台灯光落在他身上，他右眼角下那颗浅褐色的小痣，
清晰得如同烙印。那一刻，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是他吗？会是他吗？那个雨夜和雨后的“星星少年”？她怀抱着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望，
小心翼翼，用尽所有笨拙的方式试图靠近。她为他画了很多画，设计了很多东西，
尽管绝大多数最终都像那些舞台草图一样，被弃若敝屣。她甚至鼓起毕生勇气，
用攒了很久的钱，买了最好的纸，画了一张她想象中“星星少年”长大后的肖像，
在某个黄昏，拦住了他，想要送给他。她记得他接过画时，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展开。
当他看到画中人物眼角那颗刻意点上的、与他一模一样的痣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冷却，
然后变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嘲讽、厌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苏晚，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很平静，却冷得像冰碴，“你模仿薇薇的画风，
弄这些无聊的东西，到底想得到什么？”他把画随手塞回她手里，力道不重，
却让她觉得那纸片有千钧重，“看在苏姨的份上，有些事我不计较。
但别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了。很烦。”不是他。认错人了。或者，即使真的是他，
他也早已忘了。那段对她而言是生命幽暗时刻唯一萤火的光亮，于他，
不过是早已被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微不足道的随手为之。苏晚合上旧素描本，
把它紧紧抱在胸前，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封面上。窗外是沉沉的夜，没有星星。
脸颊一片冰凉。她无声地流泪，为自己那可笑的执念，
为那早已湮灭在时光里的、或许从未真正属于她的星光。---校庆舞台剧演出当晚，
盛况空前。礼堂灯火辉煌，座无虚席。苏晚没有票，她也不想去。
她独自待在作为临时道具间的后台仓库隔壁的小休息室里，
这里堆放着替换的布景板和废弃的服装，安静得与前面的喧闹鼎沸隔绝。她手里拿着炭笔，
在新的速写本上无意识地勾画着。线条杂乱，不成形状。膝盖和手肘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外面传来的音乐声、掌声、隐约的台词声，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突然，
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穿透墙壁。开始是惊呼，很快变成了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刺鼻的焦糊味毫无预兆地钻入鼻腔！“着火了！前面着火了！”“电路起火了！快跑！
”“舞台帘子烧起来了！”惊恐的喊叫声，物品倒塌的碎裂声，
人群哭喊奔逃的嘈杂声瞬间淹没了先前的艺术盛宴。苏晚猛地站起，冲到门边。拉开门，
灼热的气浪混着浓烟扑面而来！走廊那头，通往舞台的方向，已是红光一片，黑烟滚滚！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下意识想跟着零星跑过的人流往安全出口冲，
但脚步猛地钉住。林薇！林薇今晚是女主角，大部分时间都在舞台侧幕或后台主化妆间！
那个方向……火势最猛！还有……陆沉舟。他是**人，
开场前她还看见他在后台指挥……脑子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逆着逃跑的人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