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录制的第五天,节目组安排了第一次正式约会。
规则很特别:每位嘉宾准备一份礼物,放在客厅的匿名礼物角。其他人可以选择心仪的礼物,选中同一份礼物的两人自动配对约会。
林星晚准备的是一本精装版《中国舞蹈意象解析》,扉页上她亲手画了个小小的舞者剪影。苏晴准备的是一套手工香薰蜡烛,秦悦则放了一幅自己的迷你水彩画。
男生那边,陈宇飞放了运动手环,李泽是一套插画明信片。而顾言澈的礼物,林星晚直到选择前才看到——
是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书签。黄铜材质,造型是一片银杏叶,叶脉纹理雕刻得极其精细,尾部系着墨绿色的流苏。
书签下压着一张卡片,上面是遒劲有力的字迹:
“时间会蚀刻金石,但真正的美会在过程中沉淀。”
没有署名,但林星晚几乎立刻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那种含蓄的、带着哲思的表达,像极了顾言澈说话的方式。
她几乎没有犹豫,拿起那枚书签。
抬头时,她发现顾言澈已经站在礼物角另一侧。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那本舞蹈书。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好巧。”他说。
“是啊。”林星晚感觉耳根在发烫。
约会地点由收到礼物的一方决定。顾言澈将选择权交给她:“选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林星晚想了想:“去美术馆吧?最近有个非遗特展。”
她其实有点私心——想看看这个对非遗法律保护有研究的律师,在艺术面前会是什么反应。
顾言澈点头:“好。”
周六上午十点,他们在市立美术馆门口碰面。顾言澈穿了件浅灰色的麻质衬衫,比平时多了几分休闲感,但依然挺拔得体。林星晚则选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你很适合这个颜色。”见面时,顾言澈很自然地说。
林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谢谢。”
美术馆的展览名为“时间的痕迹”,展出了大量传统手工艺的现代诠释作品。苏绣、漆器、竹编、陶艺……每一件都散发着跨越时光的美感。
林星晚在一组以敦煌飞天为灵感的当代舞影像前驻足良久。屏幕上的舞者将古典舞姿与数字投影结合,创造出虚实交织的奇幻效果。
“这个编舞老师我认识,”她轻声说,“她花了三年时间研究敦煌壁画里的舞姿,又花了两年把它们解构重组。”
“保护与创新的平衡很难把握。”顾言澈站在她身侧,声音不高,“太保守会失去活力,太激进又会失去根基。法律上也是类似的困境——如何用现代的法律框架保护传统的表达形式。”
“你们会接这种案子吗?”
“接过几起。最复杂的是一个少数民族织锦图案的**案。”他推了推眼镜,陷入专业叙述的状态,“那些图案没有书面记载,靠口传心授传了十几代。要在法庭上证明‘独创性’和‘权属’,需要大量的田野调查和专家证言。”
他讲得很投入,林星晚听得更投入。她发现顾言澈谈论专业时,整个人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不是张扬的,而是沉静的、笃定的。那种对工作的热爱和尊重,让她莫名心动。
他们在一件大型竹编装置前停下。艺术家用数千根竹篾编织出起伏的山峦形态,灯光从不同角度打下,在地面投出流动的光影。
“好像舞蹈的轨迹。”林星晚忍不住说。
“怎么说?”
“你看这些竹篾的交错,就像是舞者在空间里留下的运动线。每一次转身、跳跃、伸展,都会在空气中划出看不见却存在的轨迹。”她边说边用手比划,指尖在空中画出弧线。
顾言澈认真看着她的手,又看向作品,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就像案件中的证据链——每个事实点连接起来,才能还原完整的真相。”
这个类比让林星晚笑起来:“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抱歉,职业病。”他难得露出点窘迫。
“不用道歉,我觉得很有趣。”她真诚地说,“你让我看到了法律和艺术相通的地方——都是在创造秩序和美感。”
顾言澈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某种东西在涌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很少有人这么想。”
他们在美术馆的咖啡厅吃了简餐。顾言澈很自然地记得她不吃芹菜,点单时特意确认了沙拉里的配菜。这种细致的关注让林星晚心里暖暖的。
“下周我要回学校参加中期考核。”她切着盘子里的三明治,“有一段独舞要呈现,最近晚上都在加练。”
“在这里练吗?”
“在小院的露台。节目组同意我晚上用那块空间。”
顾言澈点点头,没说什么。但下午回到信号小屋后,林星晚发现露台的角落多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正好照亮一小块区域。
“这是……”她看向正在客厅看书的顾言澈。
“下午顺便买的。”他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书,“晚上练舞光线太暗容易受伤。”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星晚整颗心都软了。
从那天起,每晚九点到十点,林星晚会在露台练舞。而顾言澈通常会坐在客厅的窗边,开着台灯看资料或处理邮件。两人隔着玻璃门,各自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又有种微妙的连接。
有时林星晚旋转时目光扫过,会看到他正好抬头,对她微微颔首。
有时她休息喝水,会发现窗边的小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温水。
这种默契静默地生长,像藤蔓沿着墙壁悄然攀爬。
然而综艺毕竟是综艺,镜头下的人际关系永远比看起来复杂。
周三晚上,节目组安排了第一次“真心话晚餐”。每个人要匿名写下一个最想问某位嘉宾的问题,由主持人抽取宣读。
轮到林星晚的问题时,主持人的语气微妙起来。
“这个问题是给顾律师的:‘在感情中,你会像处理案件一样理性分析利弊吗?’”
客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顾言澈身上。
他放下水杯,沉吟了几秒:“我想,任何人在投入感情前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考量。但区别在于,”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星晚,“案件分析是为了找到最优解,而感情里,有时明知道不是‘最优解’,却依然会选择。”
“什么意思呢?”主持人追问。
“意思是,”顾言澈的声音很平稳,“当你真正在意一个人时,那些理性的利弊权衡会失效。你会因为一个笑容选择留下,因为一次对话期待明天,因为某个瞬间的心动,愿意承担所有不确定的风险。”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任何人,但林星晚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心跳却重得像在擂鼓。
当晚的匿名短信,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两个字:
“谢谢。”
她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谢谢他的书签?谢谢他的灯?还是谢谢他在镜头前给出的那个答案?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
她收到的回复更短:
“不客气。”
但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跳出来——这不符合规则,每人每晚只能发一条。
第二条信息只有三个字:
“跳得很好。”
林星晚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猜到了是谁,也猜到了他为什么破例——也许他觉得自己白天的回答太模糊,想用这种方式传递些什么。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切出细长的光斑。她想起顾言澈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想起他推眼镜时修长的手指,想起他站在美术馆灯光下专注的侧脸。
然后她想起苏晴昨天悄悄对她说的话:“星晚,我觉得顾律师对你不一般。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更专注,更沉静,好像你是他需要仔细阅读的一份重要文件。”
这个比喻让林星晚哭笑不得,却又莫名贴切。
她翻身坐起,从抽屉里拿出那枚银杏叶书签。黄铜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叶脉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精致。她用手指轻轻摩挲,冰凉的金属渐渐染上体温。
书签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英文,她白天没注意到:
“Tocaptureamoment.”
捕捉瞬间。
林星晚躺回去,将书签贴在胸口。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却莫名让她感到温暖。
在另一个房间里,顾言澈也还没睡。他站在窗边,看着露台上那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月光把庭院染成银白色,那盏灯的光晕显得格外温柔。
书桌上摊开着案件的卷宗,但他已经半小时没翻页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在美术馆的画面——林星晚谈论舞蹈时发亮的眼睛,她比划动作时纤细的手腕,她听到他类比法律和艺术时惊讶又欣喜的表情。
他想起自己执业后接的第一个非遗保护案。那个老手艺人握着他的手说:“顾律师,这些图案是我们族人的记忆,不能丢啊。”
当时他还年轻,只是专业地点头承诺。但此刻,他突然理解了那种心情——有些东西珍贵到不能只用价值衡量,它们关乎记忆、关乎认同、关乎某个瞬间心跳的共振。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他今晚破例发送的第二条信息。
他很少做不符合规则的事。但有些话,他暂时还无法在镜头前说出口,却又觉得必须让她知道。
窗外,夜色如墨。信号小屋里,八个房间亮着八盏灯。有些齿轮已经悄然咬合,有些还在试探中寻找位置。而时间这个最公正的法官,正在默默记录所有悄然发生的变化,等待在适当的时刻,宣判某些情感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