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国际出发厅亮得晃眼。
赵晓丽穿一身崭新的香奈儿套装，站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晃着一个小旗子——尽管根本没必要。
“都到了吧？一家人整整齐齐，我先说两句！”
她嗓门大，引得周围旅客侧目。
“这次马尔代夫之旅，是我和老陈一点心意！让大家见见世面！”
堂妹陈婷立刻捧场：“大嫂真好！我做梦都想看果冻海！”
伯母笑眯眯点头：“赵晓丽能干，咱们都跟着沾光。”
我拉着女儿暖暖，站在人群边缘。陈默推着行李车，安静地站在旁边。
“行了，废话不多说，发机票！”
赵晓丽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一沓机票，开始分发。
“爸，妈，您的头等舱。”
“小婷，你的头等舱。”
“二叔二婶，头等舱。”
每发一张，都伴随着亲戚们惊喜的吸气声和恭维。
“头等舱啊！赵晓丽太破费了！”
“跟着大嫂就是享福！”
很快，她手里只剩下三张机票。
她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混合着怜悯和优越感的笑容。
“清辞啊，”她把机票递过来，“你们一家三口，就委屈一下。”
“经济舱。”
她声音不小，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点。
“这头等舱和经济舱的差价，”她顿了顿，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差不多够你们家一个月的菜钱了吧？”
“能省则省，对吧？”
机票悬在半空。
粉色的经济舱票夹，在一堆蓝色的头等舱票夹里，扎眼极了。
陈婷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伯父摇摇头，低声对伯母说：“老二家就是太死板，不懂变通。”
我伸手，接过机票。
指尖碰到纸片的瞬间，赵晓丽又加了一句。
“位置我特意选的，连在一起。不然你们换登机牌，可能连座位都挨不上呢。”
“贴心吧？”
陈默的手放在我肩膀上，轻轻按了按。
他什么都没说。
但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
暖暖仰着头，小声问我：“妈妈，我们不能和哥哥一样坐前面吗？”
她指的是赵晓丽的儿子，正举着头等舱才有的欢迎礼盒，冲她做鬼脸。
“暖暖，”陈默弯腰，声音温和，“坐哪里都能看到云。”
“哦。”暖暖低下头，踢了踢自己的小行李箱。
赵晓丽满意地看着我们的反应，拍了拍手。
“好了！都拿到了吧？”
“过安检，候机！”
她像个导游，挥舞着小旗子走在最前面。
亲戚们簇拥着她，欢声笑语。
我们一家落在最后。
过安检时，人有点多。
赵晓丽突然回过头，隔着几个人朝我喊。
声音穿透嘈杂，精准地刺过来。
“对了，清辞！”
“差点忘了说！”
“酒店那边，我和经理熟，打了个招呼。”
“给你们换了间特别安静的房！”
她眨眨眼，语气“体贴”。
“基础房，但安静！反正海景房你们也不常看，无所谓的，对吧？”
伯母在一旁笑着帮腔：“赵晓丽考虑得就是周到。清辞，你们晚上睡得踏实最重要。”
安检机器的嗡鸣声，人群的嘈杂，瞬间都远了。
只剩下赵晓丽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和伯母那理所当然的附和。
陈默握住了我的手。
很紧。
暖暖躲到了我腿后面。
我捏着那三张轻飘飘的经济舱机票。
看着前方赵晓丽意气风发的背影。
和亲戚们簇拥着她的热闹景象。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