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后的第三年,我身边多了一个哑巴保镖。他叫阿木,木头的木。直到那天,
我被私生饭围堵,他为护我,帽子被打掉,露出一张被火烧得狰狞可怖的脸。
人群尖叫着“怪物”,我却在他惊慌失措的眼睛里,看到了死去的顾辞。我把他堵在墙角,
强行撕下他的口罩,逼问:“你走路先迈左脚,你知道我胃不好,喝醉了要喝蜂蜜水,
你到底是谁?”他红着眼,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狼狈地推开我,落荒而逃。01“阿木。
”我喊他。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没什么回响,像掉进深井的石子。他没应。也是,
他是个哑巴。男人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醒酒汤,热气氤氲,
模糊了他帽檐下的脸。他总是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
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影子里。我接过碗,指尖被烫得一缩。他立刻伸出手,
宽大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又像是意识到不妥,飞快地收了回去。
指尖在我皮肤上留下一点粗粝的触感。我盯着他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这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或者……握着导筒的手。
我的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阿木,”我又喊了一声,带着酒后的含混,
“你为什么总戴着帽子?”他没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我今天拿了奖,
庆功宴上被灌了不少酒。经纪人莉姐不放心,让阿木送我回来。他是我半年前招的保镖。
全能,高效,沉默。除了不会说话,简直完美。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酒精上头,
胆子也大了几分。我伸出手,想去摘他的帽子。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是一种极度抗拒的紧绷,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猛地后退一步,
躲开了我的手。动作幅度很大,甚至有些狼狈。我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
手里的醒酒汤洒了大半,温热的液体溅在我的手背上,黏糊糊的。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甜腻的蜂蜜味。我愣住了。莉姐给他交代过我的所有喜好和习惯,
唯独没说过这个。我胃不好,每次喝醉,都需要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来缓解。知道这件事的人,
除了我自己,只有一个。顾辞。那个死在三年前片场那场大火里的,我的初恋,
我没能说出口的爱人。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呼吸都变得困难。电视屏幕上,正重播着我今晚获奖的片段。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念着我的名字,念着我获奖的电影——《回声》。
那是顾辞生前拍的最后一部电影。我看到阿木的身体,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又是一僵。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走近一步,死死地盯着他。
“阿木……action。”我轻轻地,模仿着记忆里那个人的语调,
念出了他最常说的一句台词。男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
那双我看不清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他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得很快,
背影仓皇。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下意识地,先迈出了左脚。和顾辞一模一样的习惯。酒,
瞬间醒了大半。冷汗,从我的脊背上,一寸寸地冒了出来。02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宿醉的后遗症。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昨晚的狼藉不见踪影,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餐桌上放着一份温热的早餐,小米粥,
旁边配着几碟爽口的小菜。还是温的。阿木不在。我给他发了条信息:【今天放你一天假。
】没有回复。我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喝着粥,胃里暖洋洋的,心却空落落的。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那个被我置顶,却再也不会有新消息的对话框。
头像是一个逆光下的背影,清瘦,挺拔。是顾辞。最后一条消息,
停留在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我:【顾导,晚上收工一起吃饭?给你庆祝杀青。】他没有回。
几个小时后,新闻铺天盖地。【《回声》剧组片场意外失火,天才导演顾辞不幸罹难。
】我当时正在赶往片场的路上,看到新闻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手机从手里滑落,
摔在车厢的地板上,屏幕碎裂。像我的心一样。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我都活在一种不真实感里。我觉得他没死。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拍电影,
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直到我亲眼看到那份死亡证明,看到那个冰冷的骨灰盒。
我才不得不接受,顾辞,真的死了。我花了三年,才慢慢从那场噩梦里走出来,
重新站在聚光灯下。我拼命拍戏,拿奖,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他。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了。
直到阿木的出现。他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叮咚。
”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阿木回来了,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莉姐。
她一脸严肃,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星晚,出事了。”她把平板递给我,
屏幕上是微博的热搜页面。#苏星晚耍大牌##苏星晚保镖推人#词条下面,
是一段模糊的视频。是我昨晚从庆功宴出来,被几个狗仔围堵的画面。阿木护着我,
和其中一个狗仔发生了推搡。视频被恶意剪辑过,只留下了阿木推开狗仔的瞬间,
配上煽动性的文字,看起来就像是我的保镖在仗势欺人。评论区已经沦陷。
【拿了个影后就飘了?连身边的一条狗都这么横。】【这保镖谁啊?看着就一脸凶相,
该不会是什么黑社会吧?】【苏星晚滚出娱乐圈!
】莉姐的脸色很难看:“公关部已经在处理了,但效果不大。对方是有备而来,
买了很多水军。”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手指冰凉。“我知道了。
”“你今天别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莉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阿木呢?他没说什么吧?”我摇了摇头:“他能说什么。”一个哑巴。
莉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
缓缓滑坐到地上。我拿出手机,又给阿木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儿?】这一次,
他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在。】我看着那个字,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辞,如果你还活着,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心疼吗?还是会觉得,我活该?毕竟,
当初是我,先放弃了我们的关系。为了我的星途。03网上的舆论还在发酵。
新的黑料层出不穷。说我轧戏,说我用替身,说我片场霸凌新人。真真假假,掺在一起,
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莉姐忙得焦头烂额,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拉上窗帘,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和声音。阿木一直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不回。
他就这么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开始怀疑,昨晚的一切,
是不是只是我醉酒后的一个幻觉。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蜂蜜水,没有什么先迈左脚的习惯。
也许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镖,而我,因为太想念顾辞,所以看谁都像他。
我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是莉姐。“星晚,你快看楼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我心里咯噔一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楼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举着横幅,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刺眼的字。
【苏星晚滚出娱乐圈!】【劣迹艺人,人人得而诛之!】他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疯狂地叫嚣着,咒骂着。我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我的粉丝。
曾经在接机口为我声嘶力竭地呐喊,说要永远爱我的粉丝。现在,他们用同样的热情,
要求我滚出这个圈子。多可笑。我的手脚冰凉,浑身都在发抖。就在这时,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的外围,沉默而坚定地,一步一步,
向着公寓楼的大门走来。是阿木。他还是那身黑色的衣服,戴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
像一个沉默的骑士,要去奔赴他的战场。人群发现了他。“就是他!就是那个打人的保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个矿泉水瓶,
狠狠地砸在了阿木的背上。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鸡蛋,烂菜叶,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他只是用身体护住怀里的一个纸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公寓的大门。那几十米的距离,他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推搡,被拉扯,被辱骂。他像一块礁石,任凭海浪如何拍打,
都纹丝不动。直到一个情绪激动地男人,冲上去,一把扯掉了他的帽子。世界,在那一刻,
静止了。04帽子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抛物线。阿木的脸,毫无防备地,
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也暴露在我的视线里。人群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
是此起彼伏的,惊恐的抽气声。“啊——!”一个离得近的女孩,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怪物……怪物啊!”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瞬间炸开,惊恐地向后退去,空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只留下阿木一个人,
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阳光刺眼。将他那张脸,照得一清二楚。左边,是完好的,熟悉的轮廓。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凌厉的下颌。是顾辞的脸。
而右边……右边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那是一片狰狞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像是被火舌贪婪地舔舐过,皮肤皱缩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暗红色。
从额角一直蔓延到下颌,甚至延伸到了脖颈,藏进了衣领里。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在他脸上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残忍的割裂。他似乎也没想到帽子会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自己的脸,动作慌乱而无措。那双暴露在阳光下的眼睛,
盛满了惊恐和狼狈。像一只被人扒了皮的刺猬,露出了最柔软脆弱的腹部。我看着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在监视器后,闪烁着星辰般光芒的眼睛。那双曾经在深夜里,温柔地注视着我,
盛满了笑意的眼睛。那双……属于顾辞的眼睛。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冲出家门,疯狂地按着电梯。电梯下降的每一秒,
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我冲出公寓大门的时候,阿木正被几个冲上来的保安按在地上。
他怀里那个纸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是我最喜欢吃的那家店的生煎包。
还冒着热气。他没有反抗,只是拼命地想把脸埋进臂弯里,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样子。
“放开他!”我冲过去,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保安们看到我,都愣住了。我推开他们,
跪在地上,扶起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他的身上沾满了蛋液和菜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用颤抖的手,一点一点,拂去他脸上的污渍。
“顾辞……”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被我抱在怀里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里面有震惊,有痛苦,有绝望,
还有一丝……被戳穿的,无处遁形的脆弱。人群在远处窃窃私语。“天哪,
那张脸……太吓人了。”“苏星晚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她疯了吗?
”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却充耳不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只剩下这双,失而复得的眼睛。我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又问了一遍。“顾辞,
是不是你?”他看着我,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从他那双漂亮的,
完好的左眼里,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05我和阿木,或者说,顾辞,
在一片混乱和闪光灯中回到了家。莉姐随后赶到,脸色铁青。“苏星晚,你是不是疯了!
”她一进门就冲我吼,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明天的新闻会怎么写你吗?”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医药箱里找出消毒棉签和药膏。
顾辞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额角被刚才的混乱划破了一道口子,
血珠正顺着他狰狞的伤疤往下流。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想给他处理伤口。
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我的手。“别碰我。”沙哑的,破碎的,
像是砂纸摩擦过声带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却比哑巴,更让人心碎。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还知道躲?”我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顾辞!你死了三年!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你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玩cosplay吗?cos一个哑巴保镖来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