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设计室里,毛忆瑶揉着发酸的颈椎,
电脑屏幕上的婚纱设计稿还停留在领口纹样阶段。连续一周的加班让她眼底泛着青黑,
手机里老板催稿的消息弹出,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行就是这样,用青春熬图纸,
客户一句不够惊艳就能推翻所有心血。“去潘家园转转吧,说不定能找点灵感。
”闺蜜发来的消息像根救命稻草。毛忆瑶收拾好速写本,换上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就出了门。
初秋的清晨带着凉意,古玩市场里已经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声、瓷器的碰撞声混在一起,
倒比写字楼的寂静更让人安心。转角处的老摊位前,
一个裹着蓝布头巾的老妇人正用软布擦拭一条石榴红裙子。那裙子被叠得整齐,
裙角露出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毛忆瑶的脚步顿住了——她学了八年设计,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机器绣品,
每一针都带着手工的温度。“姑娘,眼光好。”老妇人抬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霁月国的罗裙,说是有故事的旧物。”她掀开裙子,
领口内侧绣着极小的霁月二字,丝线是特制的苏绣线,洗得发白却依旧坚韧。布料触手微凉,
像是浸过晨露的丝绸,贴在皮肤上竟有淡淡的暖意。“多少钱?
”毛忆瑶的手指抚过缠枝莲纹,忽然觉得这纹样和她卡壳的婚纱设计莫名契合。
“有缘人不要钱,给个香火钱就行。”老妇人收下她递的两百块。
又塞给她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这个裙子是个古物,说是穿的时候对着镜子转三圈,
看看能不能唤起裙子的记忆。”1回到出租屋,毛忆瑶迫不及待地换上罗裙。
青铜镜里的身影让她愣住了——石榴红衬得她肌肤胜雪,裙摆一转,缠枝莲纹像是活了过来,
竟似有流光萦绕。她想起老妇人的话,提着裙摆转了三圈,眩晕感突然袭来,天旋地转间,
电脑屏幕的蓝光被青瓦飞檐取代,耳边的车流声变成了整齐的呼喊:“太子殿下千岁!
”她跌坐在青石板路上,裙摆沾满尘土。街上行人穿着宽袍大袖,腰间束着玉带,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面前驶过,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忆瑶?
”男人声音温和,穿着明黄常服,袖口绣着繁复的龙纹。“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扑过来,哭着扶住她:“**,您可算回来了!
太傅大人都快急疯了!”丫鬟嘴里的太傅大人,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霁月国太傅毛修远。
而眼前的男人,是太子段景明,原主幼时定下的未婚夫。太傅府的朱门推开时,
毛忆瑶才理清现状。原主是毛修远早年失散的嫡女,三个月前刚被寻回,
还没来得及适应侯府生活,就被太子的婚约绑住了。“忆瑶,我等了你十二年。
”段景明递来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这是你小时候我亲手给你画的样子,
玉匠刚雕好。”玉簪触手温润,可毛忆瑶却觉得窒息。
她是21世纪在相亲市场上都敢直言不婚主义的设计系毕业生,哪能接受这种娃娃亲?
“太子殿下,”她后退一步,把玉簪还回去。“我想您认错人了,
我不是您要等的那个毛忆瑶。”段景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却还是温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他不知道,眼前的毛忆瑶,
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逃离。三天后的深夜,毛忆瑶用发簪撬开西厢房的窗户插销。
她换上提前备好的小厮服饰,把攒下的碎银子塞进怀里,刚翻出后墙,
就被两个黑衣侍卫拦住。“**,太子殿下吩咐,您不能离开太傅府。
”段景明提着灯笼赶来时,她正被侍卫按在槐树下。他亲自给她松绑,
灯笼的光映着她倔强的脸。“外面有山贼,有流民,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太危险。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若是府里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帮你解决,别再逃了,
好不好?”毛忆瑶气笑了。这太子倒是温柔,可这份温柔像枷锁。当晚,
她用胭脂水粉抹花脸,换上厨娘的粗布衣裳,混在采购的队伍里出了城。这一逃,就是三年。
三年里,她躲过大漠客栈的沙暴,在骆驼商队的帐篷里给人画绣样换干粮。
藏过江南水乡的乌篷船,跟着绣娘柳阿婆学苏绣,靠绣制新式荷包谋生。
段景明的追捕从未停止,却总留着余地——在漠北时,她遇袭前收到一张画着平安符的纸条。
在江南时,涨水冲毁茅屋,第二天就有陌生工匠来修缮。“那太子是真喜欢你。
”柳阿婆临终前,把祖传的绣针塞给她。“可姑娘的心不在他身上,强求不来。
”毛忆瑶抱着绣针离开江南,决定回京城——她想看看,那个追了她三年的太子,
到底有没有死心。2朱雀大街的市集格外热闹,她刚买了一串糖葫芦,
就看到太子的侍卫朝她走来。慌不择路间,她冲上马路,一辆失控的马车正朝她直冲过来,
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她落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男人的手臂肌肉紧实,右手稳稳扣着她的腰,左手抽出腰间佩剑,
剑鞘精准抵住马颈——那力度恰到好处,既逼停了惊马,又没伤着马身。毛忆瑶抬头,
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他的眉峰微蹙,下颌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多谢……”她刚开口,
就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躬身行礼:“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段允承。
这个名字她在江南时就听过,霁月国的“战神”,常年驻守北境,十七岁带兵击退匈奴,
二十岁平定内乱,战功赫赫却性情冷僻,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他松开手,退后半步,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下次看路。”说完便转身离去,
石青色的衣摆在风里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留下淡淡的松墨香。毛忆瑶站在原地,
心跳得像要炸开。不是因为后怕,是因为刚才在他怀里时,
她看到他脖颈处因发力而凸起的青筋,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是力量的象征。这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是太子那种黏黏糊糊的温柔,是带着锋芒的冷峻。
她攥紧柳阿婆的绣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再见到他。机会来得比她想的快。半月后,
吏部尚书家举办赏花宴,毛忆瑶靠着给尚书夫人设计飞天髻的手艺混了进去。
这发髻是她结合敦煌壁画和现代造型设计的,把珍珠串成流苏绕在发间,
尚书夫人一试就喜欢得不行,亲自把她领进花园。刚绕过牡丹花丛,就被几个贵女围了起来。
“这不是太傅家的逃婚女吗?怎么还有脸出来见人?”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柳如烟捂着嘴笑,
她穿着粉色罗裙,头戴金步摇,身后跟着的是毛忆瑶的庶妹毛灵薇。原主在家时,
这庶妹就总抢她的东西。“是啊,”毛灵薇娇笑着附和。“姐姐,太子殿下对你那么好,
你却跑出去抛头露面,真是丢我们毛家的脸。”“逃婚总比强抢民女好吧?”毛忆瑶挑眉,
从袖袋里掏出一枚绣帕。那是柳如烟强买走的传世绣帕,
她托柳阿婆的徒弟从柳家仆妇手里赎回来的。“柳**上个月强买走城南绣娘的传世绣帕,
逼得人家差点上吊,这绣帕边角的暗纹,还是我帮绣娘补好的呢。这事要是传出去,
不知道吏部尚书还敢不敢和你家联姻。”柳如烟脸色一白,扬手就要打她。毛忆瑶侧身躲开,
指尖划过她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带着巧劲,让柳如烟踉跄了两步。她正想反驳,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月洞门旁,段允承正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淡漠地看着这边,
手指捏着酒杯的力度却让指节泛白。“怎么?理亏就想动手?”毛忆瑶挺直脊背,声音清亮。
“我逃婚是我与太子的事,与诸位无关。倒是你们,柳**强抢民物,我妹妹背后嚼舌根,
这些事要是传到御史台,不知道你们的父兄会不会被连累?”她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把几个贵女说得哑口无言。“你……你不知廉耻!”柳如烟气得发抖。
“一个连婚约都不遵守的女人,还有脸说别人!”“我不知廉耻?”毛忆瑶笑了,
声音掷地有声。“我一没害人,二没作奸犯科,只是不想嫁自己不喜欢的人,这叫不知廉耻?
那诸位明知太子心系于我,还想方设法送香囊、递情书,算什么?算深情还是不知廉耻?
”争执间,段允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毛忆瑶心里有点失落,
但更多的是不服气。他越是冷漠,她越想撬开他的心。她不知道的是,段允承走后,
让人去查了城南绣娘的事,当听到绣娘确实被柳如烟逼得跳河,
是一个穿小厮服饰的姑娘救了她时,他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3真正的转机,
发生在三个月后的宫宴上。那天是陛下的万寿节,殿内歌舞升平,鎏金烛台映着满桌佳肴。
毛忆瑶是被太子段景明硬拉着出席的,他特意给她备了一套水绿色宫装,
鬓边插着她上次退回的并蒂莲玉簪。“忆瑶,父皇今天会提我们的婚事,你别再闹了,
好不好?”毛忆瑶正想拒绝,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扮成**的刺客猛地拔出腰间短刀,朝着御座上的陛下刺去。侍卫反应不及,
眼看刀刃就要碰到陛下的咽喉。毛忆瑶离御座最近,她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鎏金酒壶,
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刺客的后脑。“哐当”一声,酒壶碎裂,烈酒溅了刺客满脸。
刺客闷哼一声倒地,被冲上来的侍卫制服。殿内一片死寂,陛下惊魂未定,
看着毛忆瑶:“好孩子,你救了朕的命,想要什么赏赐?”毛忆瑶的目光穿过人群,
落在角落里的段允承身上。他正抬头看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波澜。那是惊讶,是探究,
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臣女不求金银珠宝,
只求陛下赐婚——让二皇子段允承娶我。”殿内瞬间炸开锅。太子段景明脸色惨白,
抓住她的手腕:“忆瑶,你疯了!我们有婚约!”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追了你三年,
你就这么对我?”“那婚约是原主定下的,不是我。”毛忆瑶甩开他的手,语气软了些。
“太子殿下,强扭的瓜不甜。你值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姑娘,而不是我这样的逃兵。
”陛下看向段允承,语气带着询问:“允承,你意下如何?”段允承起身,
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冰冷,
却没了往日的疏离:“儿臣听凭父皇安排。”赐婚的圣旨当天就下了。婚礼办得仓促却隆重,
毛忆瑶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喜轿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可新婚之夜,段允承却宿在了书房。
第二天早上,他的贴身侍卫送来一套厚厚的《皇家妇道》,传话让她安分守己,恪守妇道,
勿要再行逃婚之事。毛忆瑶看着那本比她设计稿还厚的册子,笑了。想让她安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