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移到了那张薄薄的纸上。
“B超检查报告单”。
“宫内早孕,可见胎心胎芽”。
周屹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你……怀孕了?”
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我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一个他亲手创造,又准备亲手毁灭的生命。
“是啊,八周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笑得灿烂又残忍。
“周屹川,你不仅要杀妻,还要杀子。”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
对面的陆沉,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了。
他看了一眼那张孕检单,又看了一眼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周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收回目光,转向陆沉。
“陆先生,刚才的赌局,作废。”
“现在,由我来开一局。”
我将那张孕检单,往桌子中央又推了推,让它正好停在红木桌面的中轴线上。
“赌注,还是周屹川的一切,他的**,他的身家。”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周屹川,补充道。
“哦,对了,还有他的命。”
满场哗然。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周屹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我,怒吼道。
“苏念!你疯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赌!”
“就凭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
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周屹-川,你敢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吗?”
他瞬间哑火。
是啊,他怎么敢否认。
这三个月,为了备孕,他比谁都积极。
他还曾抱着我说:“念念,给我生个孩子吧,一个像你的女儿。”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或许,他只是想让我怀孕。
因为孕妇的心脏,会比平时搏动得更有力,是更“新鲜”、更“优质”的移植供体。
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看向陆沉。
“陆先生,赌局很简单。”
“就赌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你来猜。”
陆沉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赌局,这是天意。
生男生女,别说他,就是神仙也猜不到。
胜负,完全是五五开。
可赌注,却完全不对等。
他赢了,得到的是我和我的孩子,一个他随时可以抛弃的女人,和一个不知男女的婴儿。
他输了,却要赔上周屹川的全部身家性命。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亏。
“周太太,你这个玩法,不合规矩。”陆沉沉声道。
“规矩?”
我笑了。
“在澳门,赌桌上的规矩,不就是赢家说了算吗?”
“现在,我是庄家。我的玩法,就是规矩。”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
看着一个想杀我取心的丈夫,一个想得到我的男人。
“我若赢了,周屹川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若输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任由你们处置。是剖腹取子,还是杀妻取心,悉听尊便。”
“怎么样,敢不敢赌?”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赌厅里炸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太狠了。
她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周屹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慌。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一向温顺听话,把他当成天的我,会有一天,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站在他的对立面。
“苏念,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
“我想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
“我想要的,是你输。”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倾家荡产。”
“周屹川,你不是喜欢赌吗?今天,我就陪你赌一把大的。”
“用你的全部,来赌我的命。”
陆沉的目光,在我和周屹川之间来回逡巡。
他是个聪明人,更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如果他不赌,今晚他赢了周屹川的那些筹码,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周屹川的根基还在,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可如果他赌了,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彻底搞垮周屹川。
即便输了,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因为赌注,是周屹川的。
他只是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局外人。
何乐而不为?
“好。”
陆沉终于开口,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意。
“周太太果然有魄力。”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周屹川。
“周总,你太太替你开了局,你跟不跟?”
周屹川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当然不想跟。
可他有的选吗?
他已经把我输给了陆沉。
现在,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自己的主动权。
“周屹川,你不敢吗?”
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
“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你的幸运女神吗?”
“怎么,现在不敢信我了?”
“还是说,你怕了?”
“怕输给我这个,你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女人?”
周围的看客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周屹管他平时多威风,现在还不是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是啊,敢拿老婆当赌注,现在不敢接老婆的局,算什么男人。”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周屹川那可怜的自尊心上。
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面子。
“赌!”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
“苏念,你别后悔!”
“我等着看你和你的野种,一起被送上手术台!”
野种。
他竟然说,这是野种。
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那么,陆先生,请下注吧。”
“男,还是女?”
整个赌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陆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我。
“我猜……”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