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忘川渡口遇剑仙忘川渡的风总是带着三分阴寒,即便在仙气缭绕的仙界,
这片靠近轮回裂隙的地界也常年飘着细碎的灵雾,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像掺了雪的清泉。
夏天坐在他那间用千年阴沉木搭成的小屋里,正用一枚龙纹玉簪挑着丹炉里的药灰。
丹炉是早年从东海龙宫淘来的紫铜所铸,炉身刻着流转的云纹,受热后正泛着温润的赤光。
炉中炼的不是什么珍稀丹药,只是寻常的凝神草,药香清淡如兰,
用来安抚那些徘徊在轮回边缘、不肯散去的残魂。他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仙尊,
也不是执掌一方的仙帝,在仙界的名录上,夏天的身份只有“散修”二字,
连个正经的仙号都没有。但三界六道里,却没几个敢小觑他——毕竟,
能凭一己之力悟透“往生术”这种逆天神术的,从古至今翻遍典籍,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异类。
这术法耗费心神,这些年他几乎半隐居在忘川渡,除了炼些凝神草安抚残魂,
便是研究术法的改良之法。往生术,听着像是起死回生的通天手段,实则限制重重,
比登天都难。夏天指尖捻起一缕飘出的药烟,看着它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蝴蝶形状,
翅膀上还沾着细碎的灵雾,轻轻一叹。这术法说到底,
不过是借着施法者与被复活者之间的情感羁绊,强行勾连起断裂的生命丝线,
相当于从轮回手里“抢人”。若不是发自肺腑的深爱,
若不是魂灵尚未彻底消散在轮回浊流之中,就算他耗尽千年修为,把自己搭进去,
也休想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抹掉一个字。“吱呀”一声,木屋的竹门被推开,
门轴转动时带着轻微的涩意,是许久没上油的缘故。灵雾随着门外的身影涌了进来,
裹着一丝凛冽的剑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药香。夏天抬眼望去,瞬间被那道身影晃了晃神。
来人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剑袍,裙摆绣着几缕淡青色的剑穗,随着她推门的动作轻轻摇曳,
末端的银铃叮当作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簪头刻着极小的剑形纹样,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剑修的眼睛,凌厉、专注,
像淬了寒星,却又在眼尾藏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凡尘烟火气,柔和了锋芒。
2无情道藏相思苦女子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鞘是普通的玄铁所制,却被摩挲得发亮,
隐隐透着一股杀伐之气,那是常年饮血才能养出的锋芒。她站在门口,
目光在书架上那本翻到一半的《轮回录》上稍作停留,又扫过丹炉边散落的凝神草,
最后才落在夏天身上,身姿微微前倾,行了个标准的修士礼:“道友,
听闻您掌握一种可以将人复活的术法?”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泉水,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夏天将玉簪放回炉边的锦盒里,
那锦盒是厉飞雨当年送他的谢礼,如今边角已有些磨损。他起身走到桌边,
提起陶壶给她倒了杯灵茶,茶水入杯时泛起淡绿色的光晕:“仙子倒是消息灵通,
连我这忘川渡的偏僻地界都能找到。不过先说好,我这术法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讲究一个‘情真意切’,掺不得半点假。”他顿了顿,捧着茶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越看越觉得眼熟,“仙子芳名为何?我在仙界待了近千年,大小宗门的剑修都见过几分,
却从未见过你这般气质的——既有剑修的刚,又有凡尘的柔。”女子接过茶杯,
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时微微一顿,像是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暖意,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灵茶的温润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周身的寒气,
轻声道:“道友你好,我叫柳如烟,是下界刚飞升上来的,算起来,到仙界还不足三日。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落在茶杯里的茶叶上,那茶叶正缓缓舒展,像极了下界的云雾茶。
“柳如烟?”夏天猛地一拍大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沫子都晃出了几滴,
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你啊!我前几日听南天门外当值的仙将闲聊,
说下界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剑修,年纪轻轻就修了无情道,最后更是一剑斩了自己的道侣,
借着那股心死的决绝之气冲破飞升壁垒,成了近百年来最年轻的新晋剑仙。当时我还琢磨着,
什么样的女子能有这般狠绝的魄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话一出,
柳如烟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连带着杯中的茶水都泛起了细小的涟漪。
但她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没想到这点小事,
竟也传到了道友耳中。在旁人看来是惊才绝艳,在我自己,
不过是走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道罢了。”夏天见她神色坦然,倒也收起了几分八卦的心思,
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一本古籍,书页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
那是往生术的核心阵法图:“仙子既然找到我,想必也该清楚其中的门道。我这往生术,
说白了就是‘以情为引,以魂为线’,专门用来复活爱人的。
需要施法者亲自念着心爱之人的名字,而且必须是发自内心深爱之人,
那股情感羁绊才能引动术法的力量,勾连起他散落在三界的魂息。”他说到这里,
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柳如烟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可你不一样。
你修的是无情道,讲究的是斩尽尘缘、心无挂碍,这样才能让剑心纯粹,进而突破境界。
你能飞升,靠的就是斩断与道侣的情丝,按理说,你的道心里不该有‘爱’这种东西才对。
就算当年有过几分情意,也该被无情道的剑意磨平了,又何来的‘心爱之人’?就算有,
你的无情道心也会压制住那股爱意,术法根本无法起效。”话音未落,
夏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于直接,像是在揭别人的伤疤,正想开口致歉,
却见柳如烟放下茶杯,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里没有怒意,
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有星辰在其中明灭,又像是有云雾在其中缭绕,
看得人心里发沉。“道友说得没错,当初我接近他,确实是别有用心。”柳如烟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出身下界的一个小宗门,叫青木门,
资质不算顶尖,修行之路一直磕磕绊绊,卡在筑基期整整五年都没能突破。
后来在宗门的藏书阁里偶然得到一本残缺的无情道剑诀,上面说,情是修行最大的桎梏,
斩断情丝可以让剑心更纯粹,修行速度也会大大提升,甚至能突破自身资质的限制。
”她站起身,走到木屋的窗边,望着外面弥漫的灵雾。阳光透过灵雾洒在她身上,
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与她“杀夫证道”的传闻格格不入。“我遇到他的时候,
他还是黄枫谷的一个普通内门弟子,叫厉飞雨。那时候我刚被青木门逐出门墙,
因为私自修炼禁术,走投无路之下才去了黄枫谷当外门弟子。他不像其他弟子那样趋炎附势,
见我是外门弟子,还经常被人欺负,就主动过来帮我。偷偷给我送疗伤的草药,
是他自己攒了半个月的月例买的;给我讲他下山历练时遇到的趣事,
说在山下见到过会发光的虫子,还说要下次带一只给我看。”“我那时候心里只有修行,
满脑子都是突破境界,觉得他的好意是阻碍我道途的绊脚石。所以我故意顺着他的心意,
假装爱上他,和他结为道侣。我以为这样,等到我剑心大成之日,斩了他会更容易一些,
毕竟亲手斩了自己的爱人,才能彻底断了情根,让无情道的剑意圆满。”柳如烟说到这里,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可我没想到,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他的好就像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就渗进了骨子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动了真情。
”夏天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给她的茶杯添了些热水。
他能感受到柳如烟话语中的真诚,那不是装出来的情绪,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
带着血带着肉。他见过太多为了复活亲人、爱人而来求他的人,那些人的爱意或浓烈或深沉,
但都没有柳如烟这般复杂——既有利用的初衷,又有真心的沉沦,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愧疚,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我修无情道到了关键时期,剑心出现了破绽,需要一味‘情断’的契机才能突破。
他知道我修行遇到了瓶颈,比我自己还着急,到处打听突破的方法。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
黑风洞深处的洗剑池泉水能淬炼剑心,就偷偷瞒着我去闯黑风洞。
”柳如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开始发红,“黑风洞是下界最凶险的秘境之一,
里面不仅有厉害的妖兽,还有能吞噬灵力的黑雾,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
他那时候才刚到筑基后期,修为平平,去了几乎就是送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
左边的胳膊都被妖兽咬得见了骨头,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装着泉水的玉瓶,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用眼神示意我拿好泉水。”“那时候我才明白,
我对他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利用’的范畴,他在我心里,早就不是用来证道的‘工具’了。
”她转过身,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快要绷不住了,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无情道的剑诀一旦开始修炼,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钟,
要么斩尽情丝证道飞升,要么道心破碎身死道消。我看着他躺在那里,气若游丝,
心里像是被千万把剑同时刺穿,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柳如烟抬起手,
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剑柄,那剑柄上还留着她和厉飞雨一起刻的同心纹,“最后那一剑,
我斩得很决绝,闭着眼睛就劈了下去,连他最后想说的话都没让他说出口。
剑刃划过他脖颈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滚烫滚烫的。
我借着那股心死的力量冲破了飞升壁垒,成了人人称道的剑仙,可我到了仙界才发现,
这里的琼楼玉宇、仙山云海,都比不上他当年给我摘的那朵小野花。没有他的地方,
就算是仙境也和牢笼没什么区别。”3往生术现惊天秘她走到夏天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腰弯得很低,几乎要碰到地面:“道友,我承认,当初我接近他是有目的,
修道在我心里确实曾经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但是,我喜欢他也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不掺任何杂质的喜欢。这份喜欢,是他用一次次的好攒出来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
还请道友帮我,复活我的爱人。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夏天看着她鞠躬的背影,
那背影挺得笔直,却又带着一丝脆弱,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他活了近千年,
见过为了权力背叛爱人的,见过为了长生抛弃亲人的,
却从未见过像柳如烟这样的人——既冷酷又深情,既决绝又执着,
把自己困在爱与道的夹缝里,活得比谁都累。他挠了挠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这情况,
搁这儿卡天道bug呢?修无情道的动了真情,还要复活被自己亲手斩了的爱人,
这天道都得被你整懵了。”柳如烟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