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臂，缓缓降下。针尖，对准了我的太阳穴。“周先生，最后确认一次，
您确定要接受‘情感神经元阻断手术’吗？”“手术一旦开始，不可逆转。72小时后，
您大脑中关于林晚女士的一切，都将被永久抹除。”我闭上眼。脑海里，是她临终前，
躺在我怀里，鲜血染红白裙的模样。那是我三年的噩梦。是时候，结束了。“开始吧。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冰凉的液体注入大脑。倒计时，开始了。
我将用三天的时间，彻底忘记我爱了十年的人。我以为这是解脱。却没想到，
这是一场与自己记忆的……生死赛跑。1.“第一阶段，记忆逆流开始。
”“目标：清除初始锚点——您与林晚女士的初次相遇。”冰冷的电子音，
在纯白色的治疗室里回荡。我躺在治疗椅上，感觉一股凉意从大脑皮层蔓延开来。很奇怪。
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灵魂被抽离的空虚感。我努力地回想。我和晚晚的初遇。十年前，
江城大学的图书馆。阳光很好，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看书。
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像蝴蝶的翅翼。我一眼，就沦陷了。这个画面，我记了十年。可现在，
它正在褪色。像一张被浸湿的老照片，阳光开始变得模糊，她的白裙子渐渐失去了颜色，
窗外的树影……也开始扭曲。不。我下意识地想抓住些什么。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抗拒。
“周先生，请放松。记忆清除的过程会伴随轻微的混乱，这是正常现象。您需要做的，
就是接受它，放空自己。”放空？我苦笑。如果能放空，我又何必躺在这里。我闭上眼，
任由那股力量，冲刷着我的记忆。图书馆的画面，彻底消失了。
我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第一阶段完成，过程顺利。”电子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是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周先生，您现在感觉如何？”“还好。”我坐起身，
声音有些干涩。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就是遗忘的感觉吗？我拿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就在这时，我的手，顿住了。脑海里，
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合逻辑的念头，像一道闪电，猛地劈了下来！不对！不对！
我和晚晚的初遇，不该是在图书馆！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椅子。“周先生？
”医生被我吓了一跳。我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医生，我问你，记忆清除，
是百分之百精准的吗？”“理论上是。”医生扶了扶眼镜，“我们的技术，
可以精准定位到每一段情感记忆的神经元链条。”“那会不会有误差？
比如……清除掉了一些不该清除的，或者，留下了一些本该被清除的细节？
”“您的意思是……”“我记得！”我的声音在颤抖，“我和晚晚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图书馆！”“是在学校后面的那条小吃街！”“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没带伞，
是她……”记忆，像潮水般涌了上来！那天晚上，我为了一个项目，在实验室熬到深夜。
外面下着瓢盆大雨，我淋着雨往宿舍跑，结果在一个拐角，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
那个女孩，就是林晚。她把手里的伞，塞进了我怀里，然后转身就跑进了雨里。
连名字都没留下。这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追了她整整半年，才知道她的名字，
才敢告诉她，我就是那天被她用一把伞“砸”中的幸运儿。图书馆的相遇，
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为了满足自己对“一见钟情”的幻想，编造出来的浪漫故事。
我跟所有人，包括晚晚自己，都这么说。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信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手术清除了那个“虚假”的记忆之后，这个被我尘封了十年的、“真实”的记忆，
会突然冒出来？这不合逻辑！“医生，你听我……”“周先生，请您冷静。”医生打断了我，
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抚，“您出现了‘记忆补偿’现象。”“记忆补偿？”“是的。
当一段被长期固化的‘认知记忆’被强行剥离时，大脑为了维持逻辑自洽，
会自动调取与之相关的、被压抑的‘真实记忆’来填补空白。这很正常，说明手术非常成功。
”正常？我看着他，心里的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不……不对……”我喃喃自语。
如果真的是“记忆补偿”，那它补偿的，应该是一个完整的记忆链条。雨夜，小巷，
撞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把伞。逻辑是闭合的。但我的脑海里，却多出了一个……多余的细节。
一个我敢肯定，连我自己都从未在意过的细节。就在我和晚晚撞在一起的那个瞬间。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里，好像有人。那个人的目光，
正直勾勾地看着……晚晚。那目光，很冷。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熟悉感。“周先生？
周先生？”医生的声音，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休息时间结束了。
我们要开始第二阶段的治疗了。”“第二阶段，将清除您与林晚女士热恋期的所有记忆。
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请您做好准备。”我重新躺回治疗椅。冰冷的机械臂，
再次对准了我的太阳穴。我闭上眼。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那个雨夜。那个巷口，那辆黑车，
那道冰冷的目光。我总觉得，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一个足以打败我过去十年的……可怕真相。2.“第二阶段启动。
”“目标：清除核心情感区——热恋期记忆。”电流感，比第一次更加强烈。无数的画面，
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海中闪烁。我们在夕阳下的操场上牵手。
我们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接吻。我们为了省钱，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一碗泡面，
却笑得比谁都开心。我们第一次争吵，她哭红了眼，我笨拙地哄她。我们第一次旅行，
在山顶上看日出，她说，周牧，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这些，都是我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
也是这三年来，折磨得我夜不能寐的根源。现在，它们要消失了。一帧，一帧地，被剥离。
我感觉我的心脏，正在被一片一片地割掉。原来，遗忘，比死亡更痛苦。“周牧，你怎么了？
你看上去很难受。”耳边，传来林晚的声音。是幻觉吗？我睁开眼。眼前，
不再是纯白色的治疗室。而是……一片薰衣草花田。是普罗旺斯。是我们第一次旅行的地方。
林晚穿着紫色的长裙，站在花海里，对我笑。“周牧，快来呀！这里的风景好美！
”她朝我伸出手。我愣住了。这是……记忆重现？“周先生，
您进入了‘深度记忆回溯’状态。”医生的声音，像一个旁白，在我脑海中响起，
“这是清除核心记忆时的正常现象。请不要抗拒，让记忆自然流走。”自然流走？
我看着花海中，笑靥如花的她。我做不到。我鬼使神差地，朝她走了过去。
我想再牵一次她的手。再抱一抱她。“周牧，你看那是什么？”她指着远处。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停着一辆车。一辆黑色的轿车。和那个雨夜，巷口的那辆，
一模一样！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周先生！您的脑电波异常！请立刻停止回忆！
”医生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我没有理会他。我死死地盯着那辆车。车门开了。一个人，
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
可我看到他的那张脸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是他！赵宇宸！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林晚的“男闺蜜”！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旅行，
只有我和晚晚两个人！赵宇宸他……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这段记忆里！“周牧，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晚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薰衣草花田，消失了。赵宇宸，
也消失了。我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治疗室。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冷汗，湿透了我的后背。
“医生……”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停下！快停下！”“周先生，
手术已经进行到关键阶段，不能停！”“我让你停下！”我嘶吼着，猛地坐起身，
拔掉了头上的感应器。警报声，瞬间大作。医生和护士冲了过来，想按住我。“别碰我！
”我推开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到自己的储物柜前，翻出我的手机和钱包。“周先生！
您要去哪！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没有回答。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我家。
去我家，找那张照片！那张我们在普罗旺斯拍的合照！我记得，照片的背景里，
好像……好像真的有那么一辆车！我疯了一样地冲出“忘川”公司。我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出我家的地址。那个我封锁了三年的地方。那个我和林晚，共同的家。一路上，
我的手都在抖。赵宇宸……他是我大学的室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毕业后，我们一起创业。
晚晚去世后，这三年来，也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开导我，照顾我。他说，
晚晚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有责任，替晚晚照顾好我。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我心底疯狂滋生。难道，我的记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或者说，是被篡改过的？车子，
停在了熟悉的公寓楼下。我冲上楼，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扇三年未曾开启的门。
一股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子里，还保持着晚晚离开时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
我冲进卧室，拉开抽屉，在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里，翻出那本相册。我一页一页地翻。终于，
找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我和晚晚在薰衣草花海里，笑得灿烂。我拿起照片，
死死地盯着背景。在照片的右下角，一个几乎快要被花海淹没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牌号，被放大了也能看清。江A·ZC821。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车牌号……我见过！三年前，林晚车祸的案卷上！那辆肇事逃逸的卡车，后来被找到了。
但在警方的调查报告里，有一个目击证人提到，事发前，曾有一辆黑色的轿车，
一直在尾随着晚晚的车！而那辆车的车牌号，就是……江A·ZC821！这辆车，
是赵宇宸的！我记得清清楚楚，ZC，是他名字的缩写，821，是他的生日！我的大脑，
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三年前的车祸现场，会有他的车？为什么我们的普罗旺斯之行，
他也会在场？巧合？不！这不是巧合！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我丢下照片，冲到书房，
打开了那台尘封了三年的电脑。电脑里，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那是晚晚的。她说，
里面是她所有的秘密，等我们结婚十周年的时候，再和我一起分享。我试了无数次密码，
都打不开。她的生日，我的生日，我们的纪念日……全都不对。但现在，我看着那个车牌号，
脑子里，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组合。ZC821。“咔哒。”文件夹，
开了。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我颤抖着手，点开了它。视频里，是林晚的脸。
她好像是在自己的车里，用手机录的。她的脸色很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周牧，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根本没有什么男闺蜜，我和赵宇宸，不是朋友。”“他是……一个一直纠缠我的恶魔。
”“从大学开始，他就一直在跟踪我，骚扰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冲动。”“今天，
他又跟上我了。我觉得，他好像……要对我动手了。”“周牧，如果我出了什么事，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千万，千万，不要相信赵宇宸说的任何一句话！”视频，
到这里，戛然而止。录制时间，是三年前，她出车祸的……前十分钟。轰！我的世界，
彻底崩塌了。3.“喂，周牧？你在哪呢？”手机，突兀地响起。是赵宇宸。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冻结了。“忘川”那边的人给我打电话，
说你情绪激动地跑了，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充满了关切。斯文，温和。
像一张完美的人皮面具。我没有说话。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忍不住，
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周牧？你在听吗？你别吓我啊！”“我在家。”我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你在家？你怎么回那个地方了？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不用了。”我打断他，“宇宸，我问你一件事。”“什么事？你说。”“三年前，
晚晚出事那天，你在哪里？”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
我听到了他带着一丝轻笑的声音。“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忘啦？
那天我们公司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我加了一整晚的班啊。”“是吗？”我看着电脑屏幕上，
晚晚那张充满恐惧的脸。“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车牌号，江A·ZC821？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寂。这一次，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周牧，”他再次开口时，
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说，”我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赵宇宸，你这个……杀人凶手。”“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我放下手机，
身体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滑落。眼泪，终于决堤。晚晚……对不起。对不起。
我竟然……竟然认贼作友了三年。我竟然把你留给我最后的警告，当成了一个打不开的秘密。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门**响起。我抬起头，
透过猫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赵宇宸。他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手里，
还提着我最喜欢吃的烧烤。“周牧，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们谈谈。”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打开了门。我们，确实该好好谈谈了。他走进屋子，
环顾四周，笑了笑。“三年了，这里一点都没变。”他把烧烤放在桌上，
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伪装。
那是一种……毒蛇般的阴冷。“为什么？”我看着他，声音嘶哑。“为什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还用问吗？”“因为我爱她啊。”“我比你先认识她，
比你更爱她！凭什么，她最后选的人，是你？”“就因为你比我成绩好？比我家有钱？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所以，
你就杀了她？”我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杀了她？”他摇了摇头，“不，
我可没那么傻。”“我只是……制造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我只是在她车子的刹车片上，动了一点手脚。我只是在那个路口，
找了一辆喝了酒的卡车司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开得快一点而已。
”“至于那辆黑色的车？哦，你说我的车啊。我当然在现场了，
我得亲眼看着她……离开这个世界啊。”“你看着她那副样子，一定很美吧？”他笑着，
像个疯子。“你……你这个畜生！”我再也控制不住，嘶吼着朝他扑了过去！我一拳，
狠狠地砸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他没有还手，任由我打。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却还在笑。
“周牧，你打啊！你打死我啊！”“你就算打死我，她也回不来了！
”“而且……”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你没有证据。
”“三年前的案子，早就结了。那个卡车司机，也已经病死在牢里了。”“你凭什么，
让我给她偿命？”我停下了手。是啊。我凭什么？那个视频，只能证明他骚扰过晚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