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被切割成一块块温吞的光斑，慢悠悠地爬过摊开的书页。
空气里是纸张、灰尘和阳光混合的、属于图书馆特有的沉静味道。沈白正和一道物理题较劲，
眉头拧着，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点。一张折成方块的淡蓝色便签纸，
被几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推到了他的视线范围内。手指的主人似乎只是路过，
动作轻巧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没有停留。沈白愣了一下，
抬头只看到一个穿着浅杏色连衣裙的纤细背影，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
步履从容地消失在两排高大的书架之间。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毫无章法地擂动起来，咚咚咚，
响得他怀疑周围的人都听得见。他做贼似的左右瞟了瞟，没人注意他。他深吸一口气，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拈起那张还带着极淡香气的便签纸，展开。清秀的字迹，
带着点女孩子特有的圆润感：“你好，我是中文系的漠墨，能认识一下吗？
下面附了一个微信号。”漠墨。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听过这个名字，文学院那个很出名的女生，很多人私下里都说她是校花。他见过几次，
都是在路上远远瞥见，光彩照人，和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可现在，她主动给他递了纸条。
沈白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半分钟，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懵，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切的眩晕感。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收拾好书本，逃也似的离开了图书馆，直到站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
被初夏微热的风一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他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有点发抖，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那个微信号。搜索，跳出来一个头像，是张模糊的侧影，
对着窗外的光影，意境很美。微信名就是“漠墨”。发送好友申请。几乎是在下一秒，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沈白的心又被那只虚拟的猫咪挠了一下。他捧着手机，
斟酌了半晌，才打出一行字：“你好，我是物理系的沈白。”“我知道呀。
”漠墨回复得很快，后面跟了个偷笑的表情，“刚才在图书馆就看到你了，你很认真呢。
”一种微妙的、被注视过的喜悦感涌上来。沈白耳朵有点热，笨拙地回应着。话题断断续续，
多是沈白挑起，漠墨回应，算不上热络，但也没有冷场。她偶尔会发来一些可爱的表情包，
让沈白觉得，这个众人眼中的女神，似乎并不那么难以接近。聊了大概三四天，
沈白鼓足了勇气，敲下一行字：“周末有空吗？学校附近新开了家网红餐厅，听说味道不错，
要不要一起去试试？”消息发出去后，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不敢再看，
起身在宿舍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了几趟，手心都有些汗湿。他甚至开始后悔，
是不是太唐突了？手机终于响了。他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来。“好呀。
”后面依旧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沈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喜悦像炸开的烟花，
噼里啪啦地照亮了他整个胸腔。为了这次约会，
沈白特意去学校后街那家他平时不怎么光顾的理发店，让托尼老师给他设计了个新发型。
又翻箱倒柜，找出那件他唯一拿得出手、只在重要场合穿的某运动品牌旗舰款T恤。
他甚至还偷偷在网上搜了那家餐厅的人均消费，三位数的价格让他眼皮跳了跳，
但一想到漠墨答应时那个“好呀”，他又觉得一切都值了。周末那天，
沈白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餐厅门口。餐厅装修得很精致，氛围感十足，
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位。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目光在来往的人群中搜寻。
漠墨是踩着点来的。她穿了一条淡绿色的碎花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长发编成了松散的鱼骨辫，垂在一侧肩头。她出现的那一刻，
沈白觉得周围嘈杂的背景音都自动模糊、褪色了，只有她是清晰的、鲜活的焦点。
“等很久了吗？”她走近，带来一阵极淡的、清甜的香气，像是某种花果调。“没有没有，
我也刚到。”沈白连忙说，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落座，点餐。
漠墨很自然地接过菜单，纤细的手指划过那些精致的图片，点了两三样招牌菜，
又加了一份看起来就很贵的甜品和两杯特调饮品。她点餐的姿态很娴熟，
显然对这种环境并不陌生。沈白默默听着，心里快速计算着价格，
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略带微笑的表情。餐桌上，大部分时间是沈白在找话题。
他聊自己的专业，聊实验室的趣事，聊他看的科幻电影。漠墨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
偶尔附和几句，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看不出具体情绪的笑意。
她的眼神有时候会飘向别处，似乎对邻桌那对情侣的争吵，
或者窗外走过的某个拎着名贵包包的女人更感兴趣。沈白把这理解为女神的矜持和优雅。
用餐过程还算顺利。食物很美味，环境也很棒，对面坐着的是他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人。
沈白慢慢放松下来，甚至开始觉得，也许他真的有希望。等到最后一口甜品吃完，
漠墨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眉头忽然微微蹙起，一只手按住了腹部。“你怎么了？
”沈白关切地问。“没什么，”她摇摇头，声音比刚才弱了几分，
“可能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沈白，我得先去一下洗手间。
”她拿起自己那个小巧精致的手包，起身离开了座位。她的背影依旧优雅，
只是脚步似乎带上了一点匆忙。沈白耐心地等着。五分钟，十分钟，
十五分钟……侍应生拿着账单走了过来，礼貌地放在桌上：“先生，请问现在结账吗？
”沈白看了一眼账单末尾的数字：1888元。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又朝洗手间的方向望了望，依旧没有漠墨的身影。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像细小的冰碴，开始从心底冒出来。他拿出手机，给漠墨发微信：“你还好吗？”没有回复。
又等了五分钟，他忍不住拨了她的电话。关机。侍应生还站在旁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沈白的脸慢慢涨红了。他僵硬地拿出钱包，
抽出银行卡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刷卡，输入密码，签字。整个过程，
他都感觉脸上**辣的，仿佛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这个等了半天女伴，
结果只能自己付掉天价账单的傻瓜。走出餐厅，午后的阳光刺眼。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再没有亮起的头像，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那种被愚弄的感觉，伴随着账单数字带来的肉痛，清晰地浮了上来。他试图为漠墨找理由，
也许她真的不舒服，直接回去了？手机没电了？接下来的两天，漠墨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微信不回，电话不通。沈白的心情从最初的担忧、自我安慰，逐渐变成了焦躁和明确的失望。
就在他几乎要认定自己被骗了的时候，漠墨的消息突然又出现了。“沈白，真的真的对不起！
那天我突然肠胃炎，特别严重，直接去医院了，手机也没电了。这两天一直在挂水，
刚缓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流泪猫猫头表情。沈白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关于“被骗”的判断，
被她这番情真意切的道歉和合理的解释瞬间动摇了。“你没事了吧？”他回复，
语气干巴巴的。“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那天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下次我请你好不好？”她主动提到了账单，语气自然，带着歉疚。沈白的心又软了下去。
也许，真的是误会？她这样的女生，怎么会为了坑他一顿饭钱而大费周章？“没关系，
你身体要紧。”他回复。话题似乎又恢复了。漠墨甚至比之前主动了一些，
会问他“在干嘛”、“吃饭了吗”。沈白那颗原本已经凉下去的心，
又一点点被她的话语捂热了。几天后，漠墨主动提出：“沈白，为了表达我的歉意，
周末我请你喝咖啡吧？不过……”她话锋一转，“下午我能先陪我去逛逛商场吗？
我想买点东西，一个人有点无聊。”有了上次的经历，沈白心里是存了一丝警惕的。
但看着她主动邀约，那点警惕又被一种“或许上次真是意外”的侥幸压了下去。他答应了。
周末在商场门口见到漠墨时，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打扮同样时髦的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
眼神在沈白身上扫了一圈，带着点评估的意味。“这是我闺蜜，琳琳。”漠墨介绍道，
“她今天没事，就一起来了，你不介意吧？”沈白摇摇头：“不介意。”逛了一会儿，
漠墨拉着闺蜜进了一家高端护肤品专卖店。琳琳似乎对这里很熟，
直接开始试用几款精华和面霜。漠墨也在旁边看着，偶尔和琳琳低声交谈几句。“墨墨，
你看这个，我之前用的感觉特别好，就是太贵了……”琳琳拿起一款包装精美的精华液，
啧啧感叹。漠墨接过看了看，又抬眼望向沈白，
眼神里带着一种柔软的、让人难以拒绝的期待：“沈白，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琳琳生日快到了，我想送她一份礼物。”沈白心里咯噔一下。那瓶精华液的价格标签，
明晃晃地写着四位数。琳琳也看了过来，笑容甜美：“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让沈白破费呢？
”两个女生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一个期待，一个看似客气实则带着压力。
店内的灯光很亮，导购**也适时地走了过来，微笑着介绍产品。
沈白感觉自己的后背开始冒汗。他骑虎难下。最终，在那两双眼睛的注视下，
他几乎是麻木地再次掏出了银行卡。这一次，刷掉了两千三。
漠墨和琳琳一人提了一个精致的购物袋，笑容变得真切而明媚。走出店门，漠墨接了个电话，
然后对沈白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沈白，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咖啡下次再喝！”说完，她和琳琳挽着手，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商场的人流里。又一次，
留下了沈白一个人，提着那份并不属于他的“礼物”带来的空虚感。这一次，
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残酷的现实了。回到宿舍，沈白把这事跟关系最好的室友王浩说了。
王浩一听就炸了：“**！沈白你傻啊！这不明摆着坑你吗？漠墨？中文系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