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倒计时数字鲜红刺目。《幕后之王》节目录制现场，
能容纳三百人的演播厅座无虚席。粉丝们举着灯牌，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狂热混杂的气味。
舞台中央的环形沙发上，已经坐下了七位嘉宾——三位过气艺人、四个娱乐圈新人，
此刻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对着镜头展示自己最上镜的侧脸。后台监控室内，
总导演盯着十二块分屏，对着耳麦低吼：“灯光再给江老师那边补一点！芊芊的麦检查一下！
最后一位观察员到位没有？”“导演，Echo老师已经在候场区了。”助理小声汇报。
“让她准备，三分钟后登场。”候场区的阴影里，一个高挑的身影安静伫立。
苏晚看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三年了。足够让曾经的伤口结痂，
也足够让柔软的心脏覆上铠甲。
她抬手抚过颧骨下方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微整形痕迹——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
现在成了她新面孔的一部分。耳返里传来导播的声音：“Echo老师，准备登场。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了那副精致的半脸鎏金面具。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
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涂抹着哑光正红色的唇。黑色西装套裙剪裁利落，
七厘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坚定的声响。舞台上，
主持人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而我们最后一位观察员，
可以说是本届《幕后之王》最大的悬念！她曾是海外顶级经纪公司的王牌策划，
一手打造过多位国际艺人，却从未在媒体前公开露面。此次受邀回国，
将以‘Echo’为代号，为我们带来最犀利、最专业的行业观察——让我们欢迎，
Echo老师！”追光灯啪地打向入场口。苏晚踩着光走出来。全场安静了一瞬。
她的步伐不疾不徐，面具下的眼睛扫过环形沙发——准确地在第二排左侧定格。
那里坐着江淮。他穿着当季高定西装，头发精心打理，正微笑着鼓掌，
但苏晚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僵了半秒。她移开视线，走向观察员专属的高背椅。
那个位置比嘉宾区高出三级台阶，寓意着“审视”。“Echo老师好神秘啊！
”主持人试图活跃气氛，“能不能透露一下，为什么会选择戴面具呢？”苏晚接过话筒，
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质感般的冷静：“因为在这个行业，
脸往往比能力更容易被记住。我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
”台下传来小声议论。沙发区，白芊芊侧身对江淮耳语，笑容甜美：“江老师，
这位观察员气场好强哦。”江淮保持着得体微笑，眼神却紧紧盯着苏晚的方向。太像了。
那个走路的姿态，那个拿话筒时小拇指微屈的习惯——不，不可能。
那个人三年前就应该彻底消失了。主持人开始介绍嘉宾。轮到江淮时，
大屏幕播放起他出道至今的高光混剪：从选秀冠军到爆款剧男主，从音乐奖项到时尚代言，
最后定格在他最新电影的海报上。“江老师可以说是年轻一代的楷模啊，”主持人恭维道，
“这次参加《幕后之王》，是希望通过节目展现什么样的自己呢？”江淮拿起话筒，
声音温润如玉：“其实我一直觉得，演员需要不断打破舒适圈。这次想让大家看到，
除了演戏，我在其他领域也能认真努力——”“抱歉打断。”清冷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全场目光唰地投向观察席。苏晚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江老师，据我了解，
您去年共接拍三部电视剧、两部电影，参与四档常驻综艺，商业活动超过八十场。
如果按工作时间计算，您平均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请问，您所谓的‘打破舒适圈’，
是指用高强度的工作量来掩盖业务能力的停滞吗？”死寂。连导演组都懵了。
台本上没这段啊！江淮的笑容裂开一道缝，
但迅速修复：“Echo老师可能不太了解国内的工作节奏，作为演员，
我们需要曝光度来维持——”“需要曝光度的是明星，不是演员。”苏晚打断他，
调出平板上的数据投到大屏，“这是您近三年作品的豆瓣评分走势图。
出道作品《暗涌》7.2分，去年主演的《云端之上》4.8分。
这是您同期参演综艺的数量增长曲线——完美的负相关。
”台下有粉丝忍不住喊：“你知道**有多努力吗！”苏晚看向声音来源，
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了勾：“努力的方向错了，比不努力更可怕。江老师，
您去年在片场因忘词NG次数最高达到单场17次，这件事您的粉丝知道吗？
”江淮的脸色终于变了。导播在耳返里狂喊：“Echo老师！注意尺度！直播！这是直播！
”苏晚像是没听见，转向已经脸色发白的白芊芊：“白**。
”白芊芊下意识坐直：“您、您说。”“您去年凭借《春夜雨》获得金桂奖最佳新人，
颁奖词里说‘为了这场雨中的哭戏，我在片场淋了整整三个小时’。
”苏晚调出一段片场花絮，“但根据剧组公开的幕后纪录片，那场戏拍摄当天，
气温零下二度，人工降雨设备只开放了四十分钟。您所谓的三个小时——”她顿了顿，
全场屏息。
“——是包括化妆、补妆、机位调整和您五次因为‘眼睛进沙子’要求重来的时间吗？
”白芊芊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这次不是演的：“我、我真的很难入戏，
我……”“入戏困难可以理解。”苏晚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根据记录，
您在拍摄间隙用了不少于十分钟补妆、刷手机，还点了一杯热奶茶。
如果把这些时间用在揣摩角色上，也许NG次数能减少一半。”轰——现场炸了。
粉丝愤怒的尖叫、媒体区疯狂的快门声、导演组绝望的沟通声混作一团。
直播弹幕更是直接瘫痪：【纯路人，这观察员有点东西，
的都是数据事实】【只有我觉得Echo那股劲儿很像三年前突然消失的某个金牌经纪人吗？
】【前面的！我正想说！那个走路姿势和说话节奏！】【别带节奏！某人的粉丝少来蹭热度，
你们正主都糊透了】【江淮团队平时捂嘴捂惯了，这次踢到铁板了吧哈哈】【不是粉丝，
但Echo这样公开处刑是不是太过了？】【过什么过？娱乐圈就需要敢说真话的人！
】【这观察员什么来头？太敢说了吧！】【**句句实锤啊！】【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江淮！！
节目组做个人吧！
】【只有我觉得她说得对么……江这两年作品确实不行】【白芊芊的演技本来就尬，
粉丝别洗了】监控室里，总导演快疯了：“收视率！快看收视率！
”助理结结巴巴：“导演……破、破纪录了！比开播时涨了300%！”导演愣住了。
舞台边阴影处，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静静站着。他看起来二十八九岁，身高腿长，
面容英俊得有些凌厉，但眼神却异常沉静。正是周时砚。他手里拿着平板，
分屏显示着实时收视曲线、社交媒体热度指数和竞品节目对比数据。
《幕后之王》的曲线在苏晚开口点评的瞬间几乎垂直拉升，话题爆炸系数已达警戒阈值。
助理低声汇报：“周先生，江淮团队通过**方施压，要求删减Echo的片段。
”周时砚的目光从数据移向舞台上那个黑色身影，指尖在平板上轻点两下：“告诉导演组，
按合同第七条，投资方保留对‘不可抗力导致的节目内容重大调整’的一票否决权。
”“您要保Echo？”“不。”周时砚关掉平板，“我是要保这档节目真正的‘价值’。
继续观察。”“周先生，要不要让导演控制一下场面？”助理低声问。“不用。
”周时砚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让她说。观众爱看这个。
”“可是江淮那边……”“江淮的经纪约明年到期，”周时砚淡淡道，
“星曜集团本来也没打算续。”助理噤声。舞台上，
主持人终于找回了声音：“那个……Echo老师的点评果然犀利！
那么我们进入第一个环节——匿名评价！节目组收集了各位嘉宾未公开的早期影像资料，
将由观察员进行专业点评！”大屏幕开始播放视频。
第一段是某个过气歌手十年前的Live现场，青涩但充满生命力。苏晚的点评简洁专业，
既指出不足也肯定闪光点。第二段、第三段……轮到第四段时，
画面出现了一个简陋的练习室。一个穿着宽松T恤的年轻男孩对着镜子练舞，汗水浸透后背，
动作虽然用力却略显笨拙。现场有人小声惊呼。那是江淮。三年前的江淮。
视频里的他还没现在这么精致，脸上带着婴儿肥，跳错动作时会懊恼地抓头发，
然后对着镜子傻笑，用口型说：“再来一次！”很努力，也很……平凡。江淮猛地站起身，
脸色煞白：“这段视频从哪里来的？！”这是他的黑历史！
是他成为顶流后花大价钱全网删除的过去！是他最不愿意被人看到的、还是素人时期的自己！
苏晚平静地说：“这是节目组‘匿名素材库’中的一段资料。”苏晚的声音平静无波，
“按照流程，所有观察员可以匿名提交一份用于‘专业技能回溯分析’的素材。
我选择的这份，标注来源是‘《星光练习生》官方史料库公开备份片段’。
”她看向脸色铁青的江淮，
补充道：“至于为什么官方备份里会有这段本应删除的夜间自主练习录像——江老师，
这或许该问您当年集训时的跟拍摄影师？据说有人习惯在交班前，
把当天所有存储卡都备份到云盘，包括一些……以为已经清空的片段。”江淮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那个因为偷卖物料被他开除的摄影助理！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江淮死死盯着她。面具遮住了她的眼睛，但那个下颌线条——过于熟悉。还有她说话时，
会不自觉地将话筒微微向右偏移三公分，那是右耳听力轻微受损的人才有的习惯。
“你右耳是不是小时候进水没处理好？”“这你都能发现？”“你每次听我说话，
头都会往右偏一点。”三年前卧室里的对话碎片般扎进脑海。江淮的呼吸骤然急促。
“点评吧，Echo老师。”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江淮猛地回神，
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苏晚看着屏幕里那个一遍遍重复动作的年轻人，沉默了两秒。
然后她说：“动作框架松散，核心力量不足，节奏感差。但最致命的是——”她按下暂停，
画面定格在男孩对着镜子说“再来一次”的口型上。“——眼神里没有对舞台的热爱，
只有‘我必须赢’的焦虑。三年过去，这种焦虑变成了‘我必须维持赢的姿态’。
至于舞蹈本身？”她看向江淮，一字一句：“——毫无长进。”“切！快切广告！！
”监控室里，总导演对着耳麦咆哮，
眼睛却死死盯着飙升的实时收视曲线——已经冲破本季度所有综艺的最高点了。
副导演急道：“江淮的经纪人刚打电话来，说要立刻中断录制——”“让他打！
广告给我播足90秒！收视率每涨0.1%，台里年终奖多十万！”导演红着眼，
“告诉技术，广告结束倒计时最后3秒再切回现场！我要看江淮的反应！”舞台上，
江淮僵立的画面在直播画面中定格两秒后，突兀地跳转为鲜艳的饮料广告。
现场一片死寂般的真空。现场一片混乱。江淮的经纪人冲上台，
白芊芊的助理拿着外套围上去，导演组全员出动安抚嘉宾。只有苏晚安静地坐在高背椅上，
慢慢摘下耳返。她垂下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又在血液回流后泛出淡红。指尖的颤抖细微却顽固，
像是身体在背叛她精心维持的冰冷表象。三年了。她以为早已将那些情绪淬炼成了坚冰。
可当他真真切切地坐在下方，用那种曾经让她沉溺的、如今只觉恶心的温润眼神看过来时，
胃部深处依然传来一阵生理性的痉挛。很好。她缓缓松开拳头，让疼痛保持清醒。
恨意如果彻底冷却，复仇便会失去锋芒。她要的正是这淬了毒的清醒。三年了。
终于面对面说出了第一句话。“Echo老师。”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苏晚抬头。
周时砚不知何时走到了观察席旁，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周观察员。”她接过，
没喝。“开场很精彩。”周时砚的目光落在她面具边缘，“不过仇恨是很重的燃料，
烧得太旺，容易伤及自身。”苏晚手指收紧：“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你明白。
”周时砚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江淮已经起疑了。他下一个动作，
应该是去查你的真实身份。需要帮忙吗？”苏晚猛地看向他。
面具下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为什么帮我？”“我不是在帮你。
”周时砚站直身体，恢复疏离的姿态，“我是在维护节目的真实性。一个被吓破胆的嘉宾，
演不出好戏。”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来送瓶水。苏晚看着他的背影，
掌心渗出细汗。这个人……知道多少？“Echo老师！”江淮的声音突然炸响。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经纪人的阻拦，冲到了观察席下，眼睛赤红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苏晚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
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她伸手，轻轻将面具往下拉了一寸。
只露出一小部分皮肤，和一抹清晰上翘的唇角。那是江淮从未见过的、冰冷而嘲讽的笑。
“江老师，”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通过胸麦清晰地传遍全场，“认错人了吧？
”她重新戴好面具，转身走下高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清晰，像是倒计时。
走过江淮身边时，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补完了后半句：“我们……才刚刚开始。
”直播恢复的提示灯亮起。大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江淮僵硬的背影，
和Echo决然离去的黑色身影。弹幕彻底疯了。监控室里，导演看着飙升的收视曲线，
喃喃道：“这节目要炸……”周时砚站在阴影中，通道拐角处，确认四周无人的瞬间，
苏晚的后背轻轻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面具下的呼吸终于泄露出一丝颤音。她垂眸，
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指尖的颤抖仍未完全停止。三年了，她预演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但真正站在他面前，用最锋利的言语划开那道旧伤时，心脏某处依然传来清晰的刺痛。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只剩冰封的决绝。
从手提包夹层摸出一枚小小的银色U盘，
她指尖抚过表面刻着的那个日期：三年前她被宣布“因职业失德引咎退出行业”的那一天。
“第一回合。”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通道轻声说，将U盘握紧，“还有很多账，我们慢慢算。
”看着苏晚消失在通道尽头，低头在手机上输入一行字：【查Echo，
重点：三年前国内经纪人圈，女性，与江淮、白芊芊有交集。所有细节我都要。】发送。
他抬头，看向舞台中央脸色惨白的江淮，眼神深邃。好戏，真的才刚刚开始。
直播信号切回现场的瞬间，江淮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90秒的广告时间，
足够他的团队从震惊中组织起反攻。经纪人王莉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冲到他身边，
用外套几乎罩住他整个上半身，对着耳麦低吼：“跟导演组说，
要么剪掉刚才所有Echo的镜头，要么我们现在就走！合同违约金？赔！
**下一部戏的冠名商就是台里最大的金主，让他们自己掂量！
”然而总导演陈栋只是擦了擦额头的汗，
眼睛没离开监控屏上那条还在攀升的收视曲线——已经破3了，
创下近五年综艺开播最高纪录。“王姐，”他对着对讲机，声音疲惫却坚定，
“合同补充条款第4.2条，因嘉宾个人原因导致节目重大录制事故的，
节目组有权保留全部素材并按原计划播出。刚才……算是事故吗？”王莉气得发抖。舞台上，
灯光重新聚焦。主持人林晓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发白，
但职业笑容已经重新贴在脸上：“欢迎回到《幕后之王》直播现场！
刚才Echo老师的点评真是……鞭辟入里哈。那么接下来，
我们将进入第一个正式考核环节——经典重塑！
”大屏幕亮起任务规则：【第二轮任务：经典重现】每位嘉宾抽取一段经典影视片段，
在2小时内准备，随后现场表演并由观察团点评。观众实时投票，票数最低者进入待定区。
抽签环节，江淮抽到了《霸王别姬》里程蝶衣在后台对镜上妆、念出“我本是男儿郎，
又不是女娇娥”的著名独白片段。全场哗然。这是华语影史上难度最高的独角戏之一，
要求演员在极静中爆发出极烈的情感。三年前，江淮在一档演技类节目里尝试过同一片段，
当时被评委批评“只有形似，未得神魂”，成了他职业生涯的一个小污点。
“节目组是不是故意的？”台下有粉丝带着哭腔喊。苏晚坐在观察席的高背椅上，
面具下的眼睛平静无波。她知道这不是巧合——抽签箱的智能系统，
早在录制前就被周时砚的人“调整”过概率算法。这位周先生，
似乎很乐意给她的复仇剧本添柴加火。后台，排练区。江淮对着镜子，
手里的粉饼刷第三次掉在地上。“**，放松点。”助理小声劝。“放松？”江淮猛地转身，
眼睛赤红，“那个Echo！她绝对就是苏晚！你看见她刚才看我的眼神了吗？
像看一堆垃圾！”王莉推门进来，脸色阴沉：“查不到。
Echo的注册资料全是海外经纪公司加密文件，节目组也只有她的工作签证复印件。
但她越干净，越有问题。”她走近，
压低声音：“我联系了当年处理苏晚‘离职’事宜的几个人。有人隐约记得，
车祸后医院记录显示苏晚右脸颊有一道挺深的伤口，可能会留疤。
可Echo脸上……”“面具。”江淮咬牙，“她一直戴着面具。”“还有，
”王莉拿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侧影对比图，
“我让技术部对比了Echo和苏晚三年前公开活动的走路姿态和肩颈线条。
匹配度……87%。”江淮盯着屏幕上那两个重叠的身影，后背渗出冷汗。三年了。
他以为那场精心设计的车祸、那些买通的媒体、那铺天盖地的“职场霸凌”指控，
早就把那个女人埋进了娱乐圈最深的废墟里。她怎么可能回来？怎么敢回来？
“但她没有证据。”王莉像是在说服自己，“当年所有录音、聊天记录我们都清理干净了。
白芊芊那边也打点好了，她不敢乱说。”江淮突然想起什么：“芊芊呢？”“在隔壁排练，
状态更差。”王莉冷笑，“被Echo当众揭穿用眼药水，
她那些‘努力小白花’的人设快崩了。刚还哭哭啼啼问我，能不能跟你绑CP互动救场。
”“告诉她，”江淮整理了一下戏服的袖口，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想活命，就按原计划。
Echo再敢针对我们，
就把‘苏晚’的名字爆出去——一个有过污点、整容换脸回来报复社会的前经纪人，
观众会站谁？”观察室外的露台。周时砚递过去一杯热美式。城市夜景在远处铺开，
演播厅的喧嚣被玻璃门隔成模糊的背景音。“江淮团队开始查你了。”他开门见山，
“他们找了当年给你做伤后修复的整形医生。不过那医生三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
上个月刚在温哥华全款买了套临湖别墅——用一笔来源不明的汇款。”苏晚接过咖啡，
没喝：“周先生的手伸得真长。”“投资人的基本功课。”周时砚靠在栏杆上，
侧脸在夜色中轮廓分明，“我只是好奇，你准备了三年，
难道只查到了江淮忘词NG、白芊芊用眼药水这种程度的黑料？”苏晚转头看他。
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周先生，您看过猎豹捕猎吗？”她声音很轻，
“它们不会一开始就咬喉咙。会先追，让猎物拼命跑，耗尽体力，在绝望中犯下更多错误。
等猎物自己把弱点全部暴露出来……”她顿了顿：“那时再下口，一击毙命。
”周时砚凝视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手摘掉那个碍事的面具，
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一张怎样的脸——是仇恨扭曲的狰狞，
还是被时光淬炼出的、更坚硬的美丽？但他忍住了。“第二轮考核，
你准备怎么点评江淮的程蝶衣？”他换了个话题。苏晚终于喝了口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
我会告诉他，”她望着远处的夜景，声音没什么起伏，“一个演员诠释角色，
需要两种能量：一种是向内挖掘的‘痴’，一种是向外索求的‘贪’。三年前他抽到这段戏，
我看到的练习视频里，前一种能量占七成。而今天……”她顿了顿，
语气微凉：“他只剩下后者在支撑表演。华丽的空壳，一戳就破。
”周时砚挑眉：“你会这么说？”“不。”苏晚放下纸杯，“我会说——‘形神俱散，
不如不演’。”她转身推开通往演播厅的玻璃门。灯光和喧嚣涌来，
瞬间吞没了她黑色的背影。周时砚留在露台上，低头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三年前，
苏晚和江淮共同排练《霸王别姬》片段的所有影像、文字记录，
哪怕只是工作室日程表上的一个字。】直播现场，表演开始。前几位嘉宾的表现中规中矩。
轮到白芊芊时，她抽到的是一段青春校园剧的哭戏。她红着眼眶上场，
在关键时刻果然又摸向口袋——那里本该有一小瓶眼药水，但道具组“疏忽”了，
只放了一包纸巾。白芊芊在镜头特写下明显慌了。她用力挤眼睛，泪水却干涩得挤不出来。
最后只能靠夸张的抽泣和捂脸动作勉强完成，尴尬得现场观众都开始窃窃私语。观察席上，
苏晚拿起话筒。“白**，”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哭戏的本质，
是角色情绪积累到临界点的自然释放。如果你需要靠外部道具来触发，
那说明你从未真正进入那个角色的内心。”她调出白芊芊刚才表演时的微表情分析图：“看，
在你说出最悲伤的台词时，你的眉间肌和额肌几乎没有联动——这是典型的‘表演式悲伤’，
不是真实情感。而你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入戏，而是因为紧张和……愤怒？
”白芊芊猛地抬头，眼泪这次真的涌出来了——是恐慌的眼泪。“我、我没有……”“你有。
”苏晚平静地截断她的话，放出一段音频。是白芊芊今天下午在后台休息室，
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录音片段：“……我快疯了！那个Echo肯定是冲我来的！我不管，
你跟节目组说，下一轮再让我跟江淮绑CP互动，不然我真演不下去了……”录音戛然而止。
现场死寂。白芊芊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她求助般看向江淮的方向，
可江淮正死死盯着Echo，根本没有看她。弹幕炸了：【**！后台录音都搞到了？
Echo是侦探吗？！】【白芊芊这算不算实锤炒作CP？
】【所以说她之前那些‘不小心’的肢体接触都是设计的？
】【细思极恐……】【节目效果吧？！剧本这么狠？】【芊芊是被陷害的！
那个录音肯定是AI合成的！】【我是法律专业的，这种非正式工作场合录音，
如果涉及贬低他人，可能构成侵权…Echo这波有点危险。
】【只有我好奇实习生为啥要录这个吗？团队内部管理有多乱？】【报！隔壁论坛有匿名帖，
说白芊芊团队去年就开除过一个“不听话”的实习生，时间对得上！
】【Echo到底是什么背景？她怎么什么都能拿到？
细思极恐+1】【路人觉得好精彩……这才是我想看的娱乐圈**，全是实锤！
】【江淮刚才的表情绝了，他是不是也知道白芊芊炒作？】【CP粉房子塌了，哭哭。
】主持人林晓几乎要晕过去。这节目还能不能录了？！“这段录音，”苏晚的声音依然平静，
却让全场屏息，“并非来自节目组的设备。它于今天下午3点17分，
由白**团队的一位实习生，在后台休息室使用个人手机录制，
目的是‘记录工作状态以供团队复盘’。该文件在通过某即时通讯软件传输时，
因网络设置错误，误发至了一个包含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公开工作群。”她调出群聊记录截图，
关键信息已打码，但时间和发送者身份清晰可见。“我作为观察员，
有权查阅节目组提供的所有公开素材。”苏晚看向面无血色的白芊芊，“白**，
管理好团队的核心物料，是艺人的基本职业素养。否则，下次泄露的，可能就不只是抱怨了。
”完美堵住了法律层面的质疑。白芊芊被助理扶下台时，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她经过观察席时，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Echo。面具下那双眼睛冷得像冰，
却又带着一丝……怜悯？不，是嘲讽。终于，轮到江淮。他穿着一身素白戏服走上舞台中央。
灯光暗下，只留一束顶光打在他身上。音乐起，是《霸王别姬》里那段哀婉的京胡。
江淮对着虚空中的“镜子”，开始上妆。手指颤抖，胭脂一点点涂抹。这一段，
他私下练过无数次。动作、节奏、呼吸，甚至眼神的角度，他都精准计算过。
他知道哪里该停顿，哪里该落泪——是的，
他甚至在眼角设计了一滴恰到好处的、将落未落的泪。三分钟表演结束。现场响起掌声。
他的粉丝团区域爆发出尖叫：“江淮！江淮！江淮！”主持人林晓松了口气，
刚想说几句圆场的话——“停。”清冷的女声从观察席传来。所有目光聚焦到Echo身上。
她面前的平板亮着，屏幕上正是江淮刚才表演的逐帧分析画面。“江老师，”她抬起眼，
“您的程式化表演，可以当教科书了——反面教材。”江淮的笑容僵在脸上。“第一处，
程蝶衣上妆时的手，应该是‘抚’不是‘抹’。您的手法太硬，那不是旦角的手，是武生。
”她放大画面，江淮的手指关节在特写下确实显得僵硬。“第二处，
念到‘我本是男儿郎’时，您的喉结下意识上下滚动了一次。
程蝶衣在那个瞬间已经雌雄不分，他的潜意识里，自己就该是‘女娇娥’。
您的身体在背叛您的表演。”“第三处，”苏晚顿了顿，调出另一个视频窗口，
“也是最重要的一处。”大屏幕上，并列播放着两段画面。左边是江淮刚才的表演。
右边……是三年多前，一段画质模糊的手机录像。同样的片段，同样的台词，
但表演者是一个穿着简单T恤、素颜的年轻人。他对着宿舍的穿衣镜，眼神痴狂，
指尖温柔得像是抚摸情人的脸。那是江淮。
还没出道、还没被包装、还没学会计算镜头角度的江淮。全场哗然！
“这是……”江淮的声音在发抖。“这是2019年11月3日，晚上11点47分，
你在《星光练习生》集体宿舍的自主练习录像。”苏晚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当时你的室友偷录下来，后来发到了练习生内部群里。
我无意中从某个已离职的工作人员云端备份里找到的。”她将两段视频同步播放。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动作。但三年前的江淮，眼里有光，有痴，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执拗。
而现在的江淮，每个表情都标准得像刻度尺量过，但眼底空洞。“看，”苏晚按下暂停键，
定格在两个画面的眼睛特写上，“三年前，你在演程蝶衣。三年后，
你在演‘演程蝶衣的江淮’。”她看向舞台中央脸色煞白的男人，
一字一句：“您把最后那点真心，也弄丢了。”江淮僵立在舞台中央那束孤光下。
素白的戏服料子很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冷汗如何从脊椎渗出，迅速浸湿内衬的布料。
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无法控制地轻颤，带动袖口刺绣的蝶纹都仿佛活了过来，
在他腕间瑟瑟抖动。不是演技。是每一寸肌肉都在背叛意志的真实反应。顶光太亮，
刺得他眼前发白。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狭小的练习室，镜子里那个眼神炽热的年轻人，
和现在这个被千万人注视却空虚无比的自己，在强烈的光线里渐渐重叠、然后撕裂。
他想起来了。那段录像……那天晚上苏晚来宿舍看他，带了他最爱喝的冰糖雪梨。
他练那段戏练到走火入魔，她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等他终于累倒在地板上时，她跪在他身边，
用袖子擦他额头的汗。“江淮，你刚才那一下，特别像程蝶衣。”“真的？”“真的。
眼里有火。”后来呢？后来他红了，忙了，觉得她那些专业的点评是“控制”，
觉得她保留他所有练习录像的习惯是“留黑料”。再后来，
他遇到了更会撒娇、更会夸他“**好棒”的白芊芊……“江老师？
”主持人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江淮猛地回过神，发现全场都在等他回应。他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而观察席上，Echo已经放下了话筒。
她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秒钟，只是低头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仿佛刚才那番诛心的点评，
不过是例行公事。那种彻底的、冷漠的忽视，比任何尖锐的批评更让他崩溃。
直播在诡异的寂静中进入中场休息。江淮冲下台，直奔观察员休息室。门虚掩着，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Echo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副鎏金面具，
似乎正在沉思。听到声音，她并未回头。“把面具摘了！”江淮压低声音吼道，反手锁上门，
“我知道是你，苏晚。”窗前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面具依然戴在脸上，但她抬起手，用指尖抵住面具下缘，在江淮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
只将面具向上推开了微不足道的一寸。仅仅露出一小截光滑的下巴，
和那抹他刻骨铭心的、右脸颊颧骨下方的浅淡疤痕。足够了。江淮如遭雷击，
所有怀疑在瞬间化为冰冷的现实。“满意了？”苏晚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她将面具推回原位，动作优雅得像完成一个仪式，“现在，滚出去。
”江淮看到了那张脸。轮廓还是熟悉的，但线条更锐利了。右脸颊颧骨下方，
果然有一道极淡的、几乎被粉底遮盖的浅色疤痕。最让他心脏骤停的，是那双眼睛。三年前，
苏晚看他的眼神里有光，有爱，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而现在，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果然……是你。”江淮的声音嘶哑。苏晚没有否认。
她甚至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好久不见，江淮。”她说，“我的点评，
你还满意吗？”“你想干什么？”江淮逼近一步，眼睛赤红，“毁了我就那么开心？苏晚，
当年是你自愿帮我的！是你自己选择退出行业的！现在装什么受害者？！”苏晚静静地听着，
等他吼完。然后她说：“第一，我没有自愿退出。是你和白芊芊伪造证据，买通媒体，
把我变成了行业毒瘤。第二，我也没有装受害者。”她向前走了一步。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我是复仇者。
”江淮被她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你以为你赢了？”他咬牙，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再次消失！信不信明天热搜就是#过气经纪人整容报复社会#？
观众会相信谁？一个有过‘污点’的前同事，还是我这个有千万粉丝的顶流？
”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轻歪了歪头。“江淮，”她轻声说，
“你知道你这三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你太依赖‘人设’了。
顶流、努力、深情……这些标签贴得太牢，以至于你自己都忘了，标签下面是空的。
”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她曾用全部青春爱过的男人，
“而人设这种东西——”她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因奔跑而歪掉的领口麦克风。
动作温柔得像从前无数个日夜。然后，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一字一句说：“我既能帮你贴上去，就能亲手把它撕下来。一片，一片，撕得干干净净。
”江淮浑身冰凉。走廊传来脚步声和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苏晚退后一步，重新戴上了面具。
在扣上卡扣的瞬间，她最后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江淮至死都不会忘——像是在看一场已经知道结局的戏，而他，
不过是台上那个可笑又可怜的小丑。门被推开，周时砚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江淮，又看了看已经恢复Echo身份的苏晚，
眉头微挑：“打扰了？”“没有。”苏晚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恢复了冰冷的金属质感，
“正好和江老师……交流了一下表演心得。”她拿起桌上的平板，从容地从江淮身边走过，
离开了休息室。周时砚没有立刻跟出去。他在江淮面前停下脚步，并未递出任何东西，
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惨白的脸。“江老师，”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云雀》那部S+古装剧的男一号，星曜影业刚开完投资决策会。”江淮猛地抬头。
《云雀》是他下半年最重量级的饼，谈了半年，只差签约。周时砚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一分钟后，江淮的手机震动。是王莉发来的信息，
只有三个字：【《云雀》黄了。】紧接着第二条：【资方代表说，
主演需要“形象正面且无重大潜在舆情风险”。他们刚看了直播。】江淮捏着手机，
看着周时砚消失的走廊方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没有警告，没有谈判，
直接掐断了他最重要的资源。这就是……资本的态度？江淮低头看——星曜集团，
战略投资部，周时砚。“周、周先生？”“江老师，”周时砚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谈论天气，
“我建议您接下来专注准备第三轮考核。至于其他心思……收一收”说完，他微微颔首，
转身离开。江淮捏着那张质地坚硬的名片，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把它折断。他终于明白，
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苏晚。还有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演播厅里，
第三轮考核的预备铃响起。
大屏幕上亮起新的任务：【第三轮：即兴危机应对】嘉宾将随机抽取一个突发危机场景，
进行即兴公关回应。观察团将模拟媒体进行提问。江淮看着那条规则，
突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即兴应对？媒体提问？他几乎可以预见，
Echo会抛出怎样的问题。而这一次，他还能撑得住吗？直播结束的第八分钟，
#江淮白芊芊直播翻车#的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
紧随其后的是#Echo到底是谁#、#白芊芊团队录音泄露#、#江淮程蝶衣对比视频#。
热搜前十里，有七个与《幕后之王》相关。节目组官博的评论区彻底沦陷，
江淮和白芊芊的粉丝有组织地刷着“要求节目组道歉”、“开除观察员Echo”的控评，
路人和吃瓜群众则疯狂挖掘着各种细节。星海娱乐，江淮的私人办公室。
王莉把平板电脑重重拍在桌上，屏幕上显示着《云雀》制片方发来的解约通知函，
措辞官方而冰冷。“不只是《云雀》。”她的声音因为熬夜和愤怒而嘶哑，“刚接到的消息，
《时尚巅峰》的九月封面、蓝血品牌‘雾’的代言人谈判，全部暂停了。
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