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顶替我成为第一绣娘，把我踩进泥里。我转头把小吃摊开遍全城，用美食俘获人心。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我早已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孤女。这次，轮到我把她最在意的东西，
一件件碾碎。1陆佳指尖轻抚过绣架上那幅《百花争艳图》，眼含得意，
声却温软：“此画能成，还得多谢柔嘉妹妹昨日借我观摩的那本花谱呢。
”我站在人群外围，指尖瞬间冰凉。那根本不是什麽花谱。
那是祖母呕心沥血绘制、昨日才被我偷偷带去给她“品鉴”的“天工绣”独门底稿。
周遭赞叹如潮。“陆姑娘真是谦逊，才华横溢还不忘提携友人。”“这绣技，这意境，
堪称清河一绝！”她含笑受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带着一丝隐秘的挑衅。
我胃里一阵翻腾。借花献佛？不，她这是连盆都端走了，
还反手扣了我一个“指点”之名。这波操作，直接把我埋进了坑底。我攥紧了袖口。
那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对着昏黄油灯，一笔一画临摹下来的。祖母的病，
等着银子抓药。破旧的家，需要银钱修缮。全指望着这次绣品能卖个好价钱。现在，
全完了。风头被她出尽。我的心血，成了她攀爬的垫脚石。“柔嘉妹妹，你觉得如何？
”陆佳笑吟吟地望过来，声音甜得发腻。所有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喉咙发紧。
能说什麽？说她是贼？谁信？只会让人觉得我嫉妒成性，面目可憎。我垂下眼，
逼自己挤出三个字。“很好。”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她笑容愈发灿烂，
如同那图上最刺眼的那朵牡丹。赏花宴后半程，我如同提线木偶。
周遭的喧闹都隔着一层膜。脑子里只有祖母咳血的模样，和那张被窃取的底稿。
浑浑噩噩离开县令府。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丧家之犬。走到巷口，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风扑了我满面。我下意识后退，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后倒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清冽的松木气息瞬间包裹了我。
我仓皇抬头。对上一双深潭似的眼。是邻居顾言恕。那个整日闭门不出的落魄书生。
他扶正我的身子，迅速收回手。神色淡漠，声音也听不出情绪。“路不平。
”他目光掠过我微红的眼角，顿了顿，又补了两个字。“当心。”说完，不等我反应，
便转身离开了。青色布袍消失在巷子尽头。我站在原地，
手心里还残留着一点他衣袖的触感，微凉。心底那蚀骨的寒意，竟好像被这短暂的接触，
驱散了一丝丝。推开家门。祖母剧烈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像钝刀子，
一下下割在我心上。我深吸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湿意，挺直了背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陆佳。你偷走的，我会让你一口一口，加倍吐出来。2祖母咳了一夜。天蒙蒙亮时，
我才靠着床头眯了一会儿。梦里全是陆佳那幅刺眼的《百花争艳图》。醒来时，
眼角是湿的。灶房冷清，米缸见底。现实比梦更刺骨。不能坐以待毙。
我翻出妆匣里最后一只银簪子，是娘亲的遗物。攥在手心，冰得我心口发颤。
“嘉儿……”祖母在里屋虚弱地唤我。我迅速将簪子藏进袖中，挤出一个笑走进去。
“祖母，我这就去给您抓药。”当掉簪子换来的钱，沉甸甸的，像压在心上的石头。
抓完药，所剩无几。路过肉铺，看着新鲜的猪骨，我脚步顿了顿。祖母需要滋补。
可囊中羞涩。目光扫过街边小贩处理的梨子，有些微瑕，价格却便宜大半。我心头一动。
或许，我能把银子‘生’出来。回家煎上药，我洗净那些梨子，削去坏处。
又从后院挖出去年埋的一点陈皮，找出仅存的几颗冰糖。守着小小的炭炉，
慢慢熬着一盅冰糖雪梨。清甜的气息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屋内的药味。也让我纷乱的心，
静了几分。“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风。直到那声音又响了两下，
不疾不徐。开门。顾言恕站在门外，依旧那身青色布袍。晨曦落在他肩头，
镀上一层浅金。他没说话，目光越过我，落在小炉子上那咕嘟冒泡的陶盅。“顾公子有事？
”我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他抬眼，眸色清浅。“香。”我愣住。“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了，
这清甜香气，怕是飘到了隔壁。“冰糖雪梨。”我低声答。“卖吗？”他问得直接。
我攥了攥衣角。“不卖。是给祖母润肺的。”他点点头，没强求，转身欲走。鬼使神差地，
我脱口而出：“若公子不嫌弃，可分你一盅。”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家徒四壁，
我还充什么大方。他脚步停住，回身看我。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抓不住。
“好。”他就站在院子里，等我端出来。接过那碗温热的雪梨汤，他低头慢慢喝着。
姿态斯文，却一点也不慢。喝完，他将空碗递还给我。然后，放下一小块碎银。
在破旧的木桌上，发出轻微一声响。“明日，多煮一盅。”他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我付钱。”没等我拒绝，他已转身离开。我看着那小块银子，足够买好几日的米。
心头百感交集。这书生，不像表面看去那么简单。但他给的，是救命钱。收起银子，
我看向剩下的梨子和材料。一个念头清晰起来。书院外的学子，或许会喜欢这口清甜。
地摊，或许能摆。身后，传来祖母带着睡意的询问：“嘉儿，方才谁来过了？
”我握紧那块碎银，深吸一口气，声音尽量轻快。“一个……邻居。来问点事情。
”有些事，不必让祖母知道。风雨，我一人挡便好。3三日后的清晨。
我推着简陋的木轮车，停在清河书院外的老槐树下。车上放着两个陶瓮，
一瓮是温润的冰糖雪梨，一瓮是新琢磨出的桂花酒酿圆子。旁边挂着小木板，
上面是我用工整小楷写的“锦心小膳”。心跳得有些快。抛头露面，非我所愿。但，
别无选择。最先被香气引来的是几个半大少年。“小娘子，这卖的是什么？”“甜甜的，
真好闻。”“冰糖雪梨，润肺生津。”“桂花酒酿，暖胃解乏。
”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多少钱一碗？”“雪梨三文，酒酿五文。
”少年们互相看看，掏出铜板。第一笔生意，成了。热汤下肚，他们眼睛亮了。“好喝！
”“比铺子里的还香甜！”清脆的童声是最好的吆喝。陆续有书院学子被吸引过来。
“咦？这味道倒是别致。”“给我也来一碗酒酿。”小小的摊子前，渐渐围了些人。
我忙碌起来，盛汤，收钱，偶尔回答几句询问。紧张感慢慢被忙碌驱散。也许，真能成。
日头升高。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外围。顾言恕。他今日换了件稍新的蓝布长衫，
依旧朴素，却难掩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他没看我，目光落在小木板的字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他排在了队伍末尾。身姿笔挺，像棵孤直的青松。
轮到他时，我垂着眼。“顾公子，今日还是雪梨？”“嗯。”我盛了满满一碗递过去。
他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微凉。他没走，就站在摊子旁不远处，
慢条斯理地喝着。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像尊门神，让几个想借故搭讪的浮浪子缩了缩脖子，
没敢上前。他喝完，放下碗。照例放下十文钱。“明日，两份。”说完，
依旧不等我回应，转身进了书院大门。我看着那十文钱，心下明了。他是在用他的方式，
替我撑场子。心头泛起一丝微澜。很快又被新的客人打断。收摊时，我数了数钱匣子。
除去本钱，净赚了三十多文。足够买几副好药，割一小条肉。推着车回家，
脚步都轻快了些。刚拐进巷子，就见柳知意风风火火地跑来。“柔嘉！我可算找着你了！
”她是我少时好友，布商柳家的女儿，性子爽利如夏日的风。“我听下人说，
你在书院外摆摊卖吃食？”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眼圈有点红。
“你……你何至于此？可是银钱不凑手？怎不来找我？”我心中一暖。“知意，我很好。
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不丢人。”她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随即又扬起眉毛。
“也是！我看了你那摊子，干干净净，吃食也精巧。”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不过，
你可知方才书院里都在议论什么？”“什么？”“都在猜，是哪个不开眼的，
敢让顾七爷排队！”我一怔。“顾七爷？”“就是顾言恕啊！”柳知意瞪大眼睛，
“他虽来历不明，但书院的山长见了他都客客气气，那些眼高于顶的学子，没一个敢惹他。
都说他背景深着呢！”背景……我想起他清冷的眼，和出手的阔绰。确实不像普通书生。
“他今日在你摊前站了那么一会儿，往后，怕是没人敢去你那儿找不痛快了。
”柳知意冲我眨眨眼。“柔嘉，他是不是……”“莫要胡说。”我打断她，
耳根却有些热。“他只是……邻居。”一个付钱吃饭的邻居。一个或许背景深厚的邻居。
将柳知意送来的些布料和吃食收好，心中感激。但我知道，朋友接济得了一时，
接济不了一世。路，终究要自己走。摊子，明日还得照常出。只是关于那位“顾七爷”，
我得再仔细想想。4安稳日子没过几天。这日刚出摊，两个衙役模样的人就晃了过来。
为首那个用刀鞘敲了敲我的木轮车。“谁准你在这儿摆摊的？”心猛地一沉。“官爷，
这……这里并未明令禁止……”“废什么话！”另一个衙役不耐烦地挥手，
“说了不准就是不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周围看热闹的人聚拢过来，指指点点。
几个熟客想帮腔，被衙役一瞪，又缩了回去。我攥紧围裙，指尖发白。是陆佳。
一定是她。“官爷，通融一二……”我咬牙，从钱匣里摸出仅有的几十文钱，递过去。
“小本生意，实在艰难。”那衙役掂了掂铜钱，嗤笑一声。“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手一扬，铜钱哗啦**了一地。“收拾干净，立刻消失！否则，别怪爷们儿不客气！
”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我看着滚落泥尘的铜钱，那是祖母的药钱。“怎么回事？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言恕不知何时来了。他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
落在那两个衙役身上。那两人气势顿时矮了半截。“顾、顾公子……”“书院门外，
何时归县衙管辖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这……是上头的命令，
说……说有碍观瞻……”“观瞻？”顾言恕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冷得像冰。“我看，
是有人心虚才对。”他不再看那两人，弯腰，一枚一枚，将散落的铜钱拾起。
修长的手指沾了尘土，动作却不疾不徐。拾完，他将铜钱放入我僵住的手中。“拿好。
”他转身，面对那两个衙役。“回去告诉你们‘上头’。”“这摊子，我顾七保了。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两个衙役脸色变了几变，
最终没敢再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走了。人群窃窃私语。
“顾七爷发话了……”“这姑娘什么来头？”我站在原地，
手心的铜钱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心跳如鼓。他回头看我。“没事了。
”“多谢……”声音有些哽咽。他沉默片刻。“不必。”“明日，照旧。”他转身离去，
依旧那般干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陆佳的打压不会停止。
靠着顾言恕的庇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有自己的立身之本。收摊时，
一位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姑娘，方才之事，我都看见了。”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递上一张名帖。“鄙姓赵，是‘锦绣阁’的掌柜。”锦绣阁？清河县最大的绣庄？
“姑娘这手字，还有这吃食的巧思，非同一般。”赵掌柜目光锐利，却带着赏识。
“不知姑娘，可懂刺绣？”我心念电转。祖母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天工绣，非生死攸关，
不可轻露。”我垂下眼。“略懂皮毛，不敢在掌柜面前卖弄。”赵掌柜笑了笑，也不深究。
“姑娘是聪慧人。若日后有精致的绣品，或是……其他的巧宗儿，尽可来锦绣阁寻我。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的木轮车，拱手告辞。握着那张名帖，我看着顾言恕离开的方向，
又想起赵掌柜的话。前有狼，后有虎。但似乎，也透进了一丝光。路，好像宽了一些。
5赵掌柜的名帖在指尖摩挲良久。锦绣阁……那是陆家绣坊最大的对手。去，还是不去？
祖母的告诫言犹在耳。可想起陆佳那得意的脸，想起衙役嚣张的嘴脸。
想起顾言恕虽则相助，我却不能永远倚仗他人。必须去。三日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里，
对着仅有的一块素色锦缎，凝神静气。不能显露“天工绣”核心针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