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姜家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姜月窈的三个备胎。
他们像被精心陈列的战利品，围绕着她，一个冷峻，一个忧郁，一个阳光。
而我，这个刚从泥泞里被刨出来的真千金，看着他们，笑了。
姜家的水晶吊灯，比我那间出租屋里最亮的灯泡还要刺眼。
空气中漂浮着昂贵香薰和食物混合的甜腻气息，熏得我胃里阵阵翻涌。
我的“亲生父母”，姜正宏和沈曼，正襟危坐地坐在我对面，表情尴尬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旁边，那个占据了我十六年人生的假千金，姜月窈，正柔弱地靠在沈曼的肩上，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而兔子的身边，站着她的三个守护骑士。
我懒懒地抬起眼皮，目光一一扫过。
为首的男人，顾屿深，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气场冷冽，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他是商界新贵，也是姜月窈最强大、最忠诚的“首席备胎”。此刻，他正用一种审视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目光看着我。
他左手边，站着一个气质忧郁的青年，沈修竹。他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穿着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对“闯入者”的敌意和对姜月窈的心疼。
最后一个，是个年纪稍小的男生，叫陆星延。一头张扬的栗色短发，浑身都是名牌logo，像只精力过剩的金毛犬。他瞪着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仿佛我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他的宝贝月窈姐姐。
多有趣的组合。
一个提供资源，一个提供情绪价值，一个提供无条件的崇拜。
姜月窈，真不愧是顶级的鱼塘管理大师。
「凝凝，」我那便宜父亲姜正宏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月窈她……她会当你的亲妹妹一样。」
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亲妹妹？
我看向姜月窈，她恰好也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善良”。
「姐姐，」她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抢走你的人生的。你别怪爸爸妈妈，他们只是……」
看，多标准的绿茶话术。
把所有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还顺便把自己放在了道德高地上。
可惜，在泥潭里摸爬滚打了十六年，我早就对这种段位的小把戏免疫了。
我没理她，目光重新落回顾屿深身上。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在说：别痴心妄想，我只属于月窈。
我心底的笑意更深了。
我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面前那块半生不熟的牛排。
银质的刀刃划过瓷盘，发出尖锐刺耳的“滋啦”声。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声音揪了一下。
姜月窈的脸色更白了。
陆星延忍不住跳了出来：「喂！你什么态度！月窈姐姐好心跟你说话呢！」
我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他，然后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这牛排，五分熟？」
没人回答。
我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将刀叉轻轻放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血水太多，太腥了。」我淡淡地说，「我不喜欢。」
说完，我站起身，目光环视了一圈这富丽堂皇却毫无温度的“家”，最后停留在姜月窈那张惨白的小脸上。
「对了，」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她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姜凝，凝固的凝。以后，请多指教了，我的好‘妹妹’。」
我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她身后的三个男人。
「还有，你的这些……朋友们。」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径直转身上楼。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几道复杂的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背上。
尤其是顾屿深那道，冰冷，锐利，带着探究。
很好。
游戏开始了。
我不是来抢回什么父爱母爱的，那些廉价的东西，我早就戒了。
我是来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还要让他们看看，他们视若珍宝的白天鹅，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羽毛杂乱的家禽。
而她引以为傲的鱼塘，我要亲手把它炸了。
不，炸掉太便宜她了。
我要让里面的每一条鱼，都心甘情愿地，游进我的网里。
走到楼梯拐角，我听见楼下传来姜月窈压抑的哭声，和男人们七嘴八舌的安慰。
「月窈，别哭，她就是嫉妒你。」
「就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别跟她一般见识。」
「屿深哥，你得帮帮月窈啊！」
然后，是顾屿深那低沉而冷漠的声音。
「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我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化为一片冰冷的荒原。
顾屿深。
好一个“有我在”。
我慢慢走回分配给我的房间，那原本是姜月窈的衣帽间改造的，小得可怜，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
我推开窗，晚风吹散了屋内的气息。
我看着楼下花园里，顾屿深正轻声安慰着姜月窈，甚至体贴地为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
那画面，真是郎才女貌，情深意重。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呛得我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十六年。
我在孤儿院打架抢饭，在夜市端盘子洗碗，为了几百块的学费跟人点头哈腰的时候，姜月窈穿着公主裙，被这些人捧在手心里。
现在，他们告诉我，要我把她当妹妹。
凭什么？
烟雾缭绕中，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冷，变硬。
顾屿深，你最好祈祷你的盔甲够厚。
因为，我这把刀，磨了十六年，早就等不及要见血了。
今晚，只是个开始。
欢迎来到我的动物园，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