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病危通知遇拆迁老宅的拆迁通知下来时，我正蹲在医院走廊，
手里捏着女儿的第五张病危通知单。六百万。这笔巨款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我和妻子陈月结婚十年，女儿可可今年八岁，却患上了罕见的血液病，
骨髓移植的费用是个天文数字。我们掏空了所有积蓄，卖掉了唯一的婚房，依旧是杯水车薪。
“阿风，这下好了，可可有救了！”陈月抱着我，喜极而泣。我用力点头，眼眶发热，
心中涌起的是对大哥李伟无尽的感激。我是个孤儿，四岁那年被养父母从福利院抱回了家。
养父母对我视如己出，大我十岁的哥哥李伟更是把我当成了亲弟弟，从小到大，谁敢欺负我，
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这老宅是养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房本上写的是大哥李伟的名字。
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哥，这笔钱，他一定会分我一半，救我女儿的命。
家族大会定在城里的酒店，李家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几十号人把最大的包厢挤得满满当当。
我带着妻女，拘谨地坐在角落。大哥李伟意气风发地坐在主位，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西装，
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是整个家族的中心。“哎呦，李风也来了？
这拆迁款可是咱李家的钱，你一个外人，来这儿不合适吧？”三姑尖着嗓子开了口，
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就是，当年爸妈心善，养你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了。这钱，
你可没资格惦记。”四叔公呷了口茶，慢悠悠地附和。一时间，包厢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那些平日里对我笑脸相迎的亲戚，此刻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排挤和提防。
陈月气得脸都白了，刚要站起来理论，我按住了她的手。
女儿可可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友好的气氛，往我怀里缩了缩，小声问：“爸爸，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心头一酸，不知如何回答。“都他妈给我闭嘴！”一声爆喝，
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了一下。大哥李伟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通红的眼睛扫视全场，
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李风是我弟！是我李伟的亲弟弟！谁他妈再敢说他半句不是，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整个包厢瞬间鸦雀无声。三姑和四叔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讪讪地低下了头。我看着大哥魁梧的背影，眼眶瞬间湿了。这就是我的大哥，
永远挡在我身前的保护神。我心中的感激和依赖，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大哥走过来，
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缓和下来：“阿风，别听他们放屁。有哥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我用力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酒过三巡，
大哥李伟当众宣布六百万拆迁款已经全额打到他的账户上。
2滚烫全家福包厢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恭维声。我激动地看着大哥，
等待着他宣布那个能拯救我女儿性命的决定。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大哥李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然后，彻底消失。
他端起桌子中央那碗还冒着滚滚热气的全家福汤，那是一道用料十足的硬菜，
里面有肉丸、蛋饺、蹄筋，此刻正被浓稠滚烫的汤汁浸泡着。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眼神冰冷得让我陌生。我甚至还以为他要给我盛汤，脸上还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意。下一秒。
“哗啦——！”滚烫的汤汁，混合着油腻的肉丸和蛋饺，从我的头顶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我整个人都懵了。灼热的刺痛感从头皮瞬间蔓延到整张脸，油污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
糊住了我的眼睛。世界在我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李风！
”妻子陈月的尖叫声刺破了我的耳膜。我抹了一把脸，睁开被油污粘住的眼睛，看到的，
是大哥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你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凭什么分我李家的钱？
”他面目狰狞地咆哮，声音嘶哑而尖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这六百万，是爸妈留给我这个长子的！跟你这个外人，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还真有脸带着老婆孩子来分钱？你配吗！”“野种”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比脸上滚烫的汤汁更烫，比皮肤被灼伤的刺痛更痛。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个我叫了四十年“哥”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那些亲戚看我的眼神，从刚才的同情，
瞬间变成了**裸的鄙夷和幸灾乐祸。他们仿佛在看一场早就预料到的好戏。原来，
刚才大哥的维护，只是为了在这一刻，将我摔得更狠，让我摔得粉身碎骨。“李伟！你**！
”陈月哭喊着冲上来，想跟他理论，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哇——”女儿可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放声大哭，瘦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我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哭喊、求饶，甚至没有去辩解一句。
我缓缓地，蹲下身，扶起摔倒在地的妻子，然后将吓坏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我用手背，
一点点抹掉脸上的油污和汤汁，露出一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我站起身，
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李伟。“好。”我只说了一个字。“这钱，我一分不要。”我的平静，
似乎激怒了李伟。他从律师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狠狠摔在我面前的桌上，
汤汁溅得到处都是。“算你识相！这是《放弃继承权协议》，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签字，
按手印！然后带着你的病鬼女儿，滚出我的视线！”“病鬼女儿”四个字，
让我的身体猛地一颤。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可，再抬头看向李伟时，
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我拿起那支沾着油污的笔，看都没看协议上的内容，
龙飞凤舞地签下了“李风”两个字。然后，我用那只同样沾满了全家福汤油污的右手拇指，
在我的名字上，重重地按了下去。一个油腻、肮脏、又无比清晰的指印，
盖在了我们四十年的兄弟情上。做完这一切，我将协议推了回去。我抱着女儿，牵着妻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从今天起，我李风，与你李伟，恩断义绝，
老死不相往来！”说完，我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带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我作呕的地方。3地下室里的誓言身后，
传来李伟得意的狂笑和亲戚们虚伪的恭维。无家可归的我们，最终在城中村的深处，
租下了一间月租三百的地下室。房间里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墙壁上渗着水珠，被子摸上去总是潮乎乎的。仅仅住了一个星期，
女儿可可的咳嗽就肉眼可见地加重了，小脸也因为缺氧而总是泛着青紫色。深夜，
女儿好不容易睡着了。妻子陈月再也忍不住，抱着我无声地痛哭，肩膀一抽一抽的。“阿风，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可可……要不是我没本事……”我反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关你的事，是我没用。是我瞎了眼，认贼作父，
引狼入室。”我抱着她，看着天花板上那唯一一盏昏暗的灯泡，心中一遍遍地立誓。李伟，
李家。今日之辱，我李风刻骨铭心。我发誓，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
让我的妻女过上好日子！我一定要让那些曾经羞辱我们的人，后悔莫及！
就在我被巨大的绝望和不甘包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口袋里那台破旧的二手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心你小舅子，你哥的钱另有他用。”小舅子？陈月的弟弟陈斌？
他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打工，怎么会和大哥扯上关系？我皱了皱眉，
只当是哪个无聊的亲戚在恶作剧，想看我们家鸡犬不宁。心烦意乱之下，
我随手就将那条短信删除了。------自那日从酒店离开，半年光景如白驹过隙。
为了给可可治病，也为了争一口气，我将自己活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送外卖，风里来，
雨里去。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马路上飞驰。泡面是我最常吃的饭，
摩托车后座是我唯一的休息场所。有时候累到极致，连握着车把的手都在发抖，
视线都开始模糊，几乎要一头栽倒在马路上。每当这时，我就会停在路边，
掏出那台破旧的手机，点亮屏幕。屏幕上是女儿可可的笑脸，
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去公园时拍的，她骑在我的脖子上，笑得像个小太阳。看着她的笑，
所有疲惫、委屈、不甘，都会瞬间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冲散。我还有女儿，还有妻子。
我不能倒下。这半年，我像个疯子一样接单，除去地下室的房租和一家三口的开销，
硬生生攒下了三万块。这三万块，离天文数字般的治疗费用依旧遥远，
但它是我用血汗换来的，是我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勋章。这天深夜，
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地下室，刚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妻子陈月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鸡蛋从简陋的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我，眼睛一亮：“阿风，
你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今天我特意多炒了个菜。”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和鬓角的几根白发，
我心里一阵发酸。她原本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
如今却跟着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苦。“嗯。”我应了一声，放下外卖头盔，
正要去洗手，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皱着眉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愣了一下才听出来，是三姑。“哎呦，是李风吧？
没打扰你发大财吧？”我不想跟她废话，冷冷地问：“有事？”“哎，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跟你说个笑话，”三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你那个好大哥啊，
把钱都败光了！”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拿着那六百万，买了一辆二手豪车，
结果是辆出过事的事故车，修车就花了几十万！后来又不知道被谁带去堵伯，输了个底朝天！
现在啊，天天有人上门追债，家里的门都快被人拆了！真是报应啊！”挂断电话，
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我以为我会愤怒，会觉得李伟活该。可事实是，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病态**，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喝下了一口冰镇汽水，
爽得我头皮发麻。报应。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盘旋，让我紧绷了半年的神经，
在这一刻得到了诡异的放松。“谁的电话？”陈月走了过来，轻声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摇摇头，将手机揣回兜里，那股莫名的快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生活还在继续。
我的岳母几乎每隔三天就会打来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把我骂个狗血淋头，骂我是个窝囊废，
当初但凡有点脑子，拿到那三百万，现在也不至于让她的女儿外孙女跟着我受这种罪。
我从不还口，默默听着，然后挂断。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小舅子陈斌。自从我们搬进地下室，
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陈月问他，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工作忙。
这种反常的躲避，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条被我删除的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