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那天早上,我就把纸条折好了。方方正正一小块,捏在手心里,汗都快浸透纸角。
上面就三个字,“喜欢你”。没署名。高二三班林屿。
我盯着他背影看了足足一节课的大巴车程。心里那点念头,跟揣了个活兔子似的,
蹦跶得我坐立不安。好几次差点就怂了。可他背包就放在行李架上,那个灰色的,
侧边有个小袋,拉链半开着。像是老天爷给我留的门缝。车一到目的地,
大伙儿嗷嗷叫着往下冲。我磨蹭到最后,瞅准没人注意,两步窜过去,手指头抖得不像话,
把那方块飞快地塞进他背包侧袋。塞进去那一刻,心跳声大得我自己都怕。
我以为这事就算成了。秘密送出去了,剩下的交给老天。心里有点虚,又有点飘。
下午自由活动,我故意绕着他那组活动的区域瞎转悠。看见他和几个男生坐在草坪上休息,
背包就扔在旁边。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瞧着。然后我就看见他站起身,
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拎起背包,好像要拿水喝。他的手伸向了侧袋。我呼吸屏住了。
他摸出了什么东西。不止一件。他低头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看到他手里捏着两张纸。一张花花绿绿的,像是小广告传单。另一张……素白的,
方方正正。我的血好像一下子凉了。他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素白纸条,没打开看,
只是和那张广告单捏在一起,然后,手腕随意地一扬。两张纸轻飘飘地落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整个人僵在树后面。耳朵里嗡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看见他拧开矿泉水瓶,
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动了动,然后跟旁边男生说笑着走开了。垃圾桶就在那儿,张着口,
把我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吞得干干净净。原来……是这样。我以为的“门缝”,
原来是谁都能塞垃圾的口袋。我以为的“秘密”,在他眼里,
跟那些烦人的广告传单没什么区别,看一眼都嫌麻烦,直接处理掉。脸上**辣的,
幸亏没人看见。胸口那里,先是闷得发疼,然后一点点空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木木的凉。
我转身走了,没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01b回学校的车上,我坐得离他远远的。
他好像往我这边看了几次,我都把头扭向窗外,假装看风景。窗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我的脸,
没什么表情。之后几天,我刻意避着他。走廊上看见他过来,
我立刻拐进旁边的教室或者厕所。小组活动尽量不跟他分一起。他有时候会看过来,
眼神有点疑惑,但我立刻移开视线,当他不存在。心里那点难受,
慢慢变成了一种别扭的硬气。他讨厌我,或者压根没注意到我,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对,就这样。林屿不是傻子。他大概察觉出不对劲了。那天放学,
我在操场边上慢吞吞收拾书包,他抱着个篮球走过来,额头上还有汗。“周小雨,
”他叫住我,“最近怎么了?”我低着头拉书包拉链,没理他。“我惹你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挡了我一点路。“没有。”我声音干巴巴的,“让一下,我要回家。
”他没动,看了我几秒,忽然说:“明天下午数学小组活动,老地方,别迟到。
”那是我们之前常一起准备竞赛的小组。我顿了一下,硬邦邦回:“我不去了,作业多。
”“作业我帮你看看。”他接得很快。我心里那点硬气忽然就有点摇晃。他什么意思?补偿?
因为扔了我的“垃圾”,所以现在来示好,让自己心里过得去?这么一想,
那股凉气又窜上来。夹杂着点说不清的愤怒。“不用。”我抬起头,
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冷漠又无所谓,“我自己能搞定。林屿,你不用这样。
”他愣了一下:“我哪样了?”“没什么。”我拎起书包,从他旁边绕过去,“就是觉得,
我们本来也不熟,不用刻意维持什么小组关系。挺没意思的。”说完我就走了,步子很快。
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背上,但我没回头。01c那次之后,我拒绝得更彻底。
数学小组彻底退出。他发来的**消息,我看一眼就关掉,不回。路上碰到,
我直接当他是空气。他甚至托我们共同的朋友来问过,我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敢有什么意见?我只是,不想再当那个被随手扔进垃圾桶的“垃圾”了。
离得远远的,至少还能保住点可怜的自尊。时间就这么别扭地往前滑。高三像个巨大的磨盘,
压得人喘不过气,那点少女心事,在成堆的试卷和考试排名里,被磨得越来越淡,
最后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不疼,但就是在那儿。我和林屿,
就像两条短暂相交又迅速分开的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听说他竞赛拿了奖,
听说他收到了不错的自主招生邀请。挺好的。我也在埋头刷题,想着考个远远的大学,
把这里的一切都抛在脑后。毕业晚会那天晚上,气氛有点疯。三年高压,一朝释放,
所有人都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头。吵,闹,尖叫,大笑。我被拉着喝了一点啤酒,头晕晕的,
坐在角落看着人群。林屿也在。他被不少人围着敬酒,来者不拒的样子。灯光晃过他的脸,
好像比之前瘦了点,轮廓更分明。他偶尔会朝我这边看一眼,眼神有点沉,我看不懂,
也不想懂。晚会快散场的时候,我打算溜去洗手间洗把脸,然后早点回家。刚走到走廊拐角,
旁边器材室的门忽然打开,一只手猛地伸出来,把我拽了进去。我吓得差点叫出声。
器材室里没开灯,只有走廊的光漏进来一点。浓重的灰尘味混着酒气。是林屿。
他反手关上门,把那些喧闹隔在外面。空间瞬间变得安静又逼仄。“你干什么?
林屿你喝多了!”我心脏狂跳,想推开他,但他力气很大,
把我堵在门板和堆放垫子的角落之间。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我,呼吸有些重。然后,
他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张皱巴巴、颜色发黄、边缘甚至有点霉烂的纸条。
“这个,”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酒意,但眼神却死死锁着我,“周小雨,这个,
是你写的吗?”我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看清了那张纸。是我熟悉的素白纸。上面那三个字,
被水泡得有些晕开,但笔画依旧清晰——“喜欢你”。血液好像瞬间冲上了头顶,
又刷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我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条,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春游。
背包侧袋。垃圾桶。所有的画面翻涌上来,砸得我眼前发黑。“我今晚……理旧东西,
准备明天离校。”林屿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这个背包,
高二春游后就没怎么用过。我想把里面东西清空……结果,在侧袋的夹层里,摸到了这个。
”他举起纸条,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夹层破了口子,它掉进去了。
那天……那天我扔掉的,是不知道谁塞进来的广告单。这张纸条,我根本就没看到!
”我猛地往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垫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没扔?他没看到?
那……那我这些年……“你躲我,”他逼近一步,酒气扑在我脸上,“就因为以为我扔了它?
以为我讨厌你?”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我拼命眨眼,却止不住。委屈,后悔,荒唐,
各种情绪拧成一团,堵在胸口。“是!”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我就是看见了!
我看见你把它扔了!跟垃圾一起!我以为……我以为你嫌恶心!”林屿愣住了。
他看着我满脸的眼泪,像是被烫到一样,眼神里的醉意和执拗慢慢被一种慌乱的懊恼取代。
“我没有……”他声音低下去,显得有些无措,
“我怎么会……”他胡乱地用袖子想给我擦眼泪,动作笨拙。我偏头躲开,自己用手背抹掉。
哭出来反而好受点了,但心里更乱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吸了吸鼻子,
声音闷闷的,“都过去了。反正也……”“没完!”他忽然打断我,语气又急起来。
他把那张破烂的纸条翻过来,递到我眼前,“你看背面!你看啊!”背面?我愣住,
看向纸条背面。模糊的水渍晕染间,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字迹有些匆忙,
但确实是……我的字迹?我什么时候写的?记忆的某个角落忽然被撬开。那天早上,
折好纸条,心跳如鼓,塞进书包前最后一刻,鬼使神差地,我又拿笔在背面,
飞快补了一行小字。当时想的是,给自己一个孤注一掷的交代。
那行被雨水和岁月浸泡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是:【如果你也喜欢我,今晚八点,
学校器材室见。】高二。春游。今晚八点。器材室。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荒谬又令人心碎的事实。我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屿。他也正看着我,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有醉意,有急切,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期待。
“我……”我的声音抖得厉害,“我写了……我约了你……在这里?”“对。
”林屿死死盯着我,“你约了我。就在这里。高二春游那天晚上。我……我没看到。
我根本不知道。”所以,那天晚上,他可能根本没来。或者,他来了,但我不在。
因为我觉得自己被拒绝了,心如死灰地早早回家了。而我,在这里,
可能等过一个无望的夜晚?或者,我根本没敢来?记忆已经模糊。但那种巨大的错位感,
像一记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我们……就这么错过了?因为一张掉进夹层的纸条。
一个可笑的误会。整整两年多。“我……”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又往外涌。
林屿忽然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器材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就在这时——“咔哒。”一声清晰的,金属扣合的声音,
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和保安大叔熟悉的、略带倦意的自言自语:“都走光了吧……锁门锁门,
累一天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和林屿同时僵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愕然。
门……被锁了。
我们被锁在了这个布满灰尘、堆满体育器材、刚刚揭晓了一个巨大误会的房间里。窗外,
毕业之夜的喧嚣隐隐传来。而门内,一片死寂。门外保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走廊的声控灯也熄了,器材室陷入一片真正的黑暗,
只有高窗透进来一点点远处路灯的惨淡光晕。我和林屿谁都没动。
刚才那场激烈的、带着酒气和泪水的对峙,被那一声“咔哒”锁门声骤然切断,
留下一个突兀又尴尬的休止符。空气里的灰尘味好像更重了,混着他身上的酒气,
还有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带来的湿漉感。他先动了一下。后退了半步,不再把我堵在角落,
但也没走开。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现在……怎么办?”我开口,
声音还有点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这话问得真蠢,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还没完全消化,现实又给我们套上了这么个物理牢笼。他没立刻回答。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酒意似乎散了一点,
但声音还是低沉的:“我……我手机在会场外套里。”他顿了顿,“你的呢?
”我摸向自己的裙子口袋,空的。“在包里,包在会场椅子上。”完了。
这下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毕业晚会,大家东西乱放,保安锁门时肯定以为人都走光了。
沉默再次蔓延。比刚才更难受。刚才至少有激烈的情绪撑着,
现在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无处安放的、刚刚揭露的疮疤。“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很轻,
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鼻子又是一酸,扭过头,不想让他看见。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阴差阳错罢了。”我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像堵了团湿棉花。
“不是阴差阳错。”他坚持,语气里有种固执的懊恼,
“如果我当时仔细看看……如果我发现侧袋有夹层……如果我……”他“如果”不下去了,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点颓然。“没有如果。”我打断他,
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又要哭,“林屿,都过去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出去?
难道要在这里待到天亮?”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情绪里抽离,面对现实。
“窗户。”他抬头看向高窗,“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打开,或者叫人。”窗户很高,
接近天花板,装着老式的铁栏杆,玻璃脏兮兮的。下面堆着一些垫子和不用的器械,
摞得歪歪扭扭。“试试吧。”我没什么力气地说。总比干站着强。
0**他动手把一些垫子拖到窗下,垒起来。动作有些急,带起更多灰尘。我捂着口鼻,
退到一边,看着他摸索着垫子往上爬。垫子软,不稳,他试了几次才勉强够到窗沿。
灰尘簌簌往下落。他用力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又去掰那铁栏杆,更是牢固。他拍打玻璃,
朝着外面喊:“喂!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去,显得微弱又徒劳。
远处只有隐约的音乐声和虫鸣。他喊了几声,停下,喘着气,一拳轻轻砸在窗框上。
“锁死了。外面是操场背面,平时就没什么人过来。”他从垫子上跳下来,落地不太稳,
晃了一下。我下意识想伸手扶,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那就只能等天亮了。”我说,
心里有点发沉。要和他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待一整晚?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早上会有保洁或者体育老师来开门吧?”“应该会。”他靠在垫子堆上,声音疲惫,
“但可能要六七点以后。”六七点……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坐在一个低矮的跳箱上,他靠着那堆垫子,中间隔了至少两三米。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不用直面对方的表情。但安静更让人难熬。那些刚刚被撕开的东西,在寂静中无声发酵。
纸条。误会。疏远。错过的时间。“你……”他忽然又开口,顿了顿,“从春游那天以后,
就一直在躲我。是因为看到我扔东西?”“嗯。”我抱着膝盖,盯着地上模糊的光斑。
“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哪怕骂我一顿也好。”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问你什么?‘林屿,
我塞你包里的情书你是不是当垃圾扔了?’我哪来的脸问。”那时的自尊心薄得像纸,
一戳就破,宁可自己缩起来舔伤口,也绝不敢把难堪摊开在人前。“那不是垃圾。
”他低吼了一声,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压低了,
“那不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再次打断他,
语气有点冲,“林屿,我们错过了,明白吗?因为你没看到纸条,因为我觉得被你拒绝了。
两条线,走岔了,现在再碰头,除了尴尬和后悔,还能有什么?”我说得又快又急,
像是在说服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是的,错过了。那些偷偷看他的日子,
那些因为他一个眼神心跳加速的瞬间,那些写在日记本里无人知晓的心事,
还有后来那些带着自保意味的疏远和冷漠……所有这些,都建立在那个错误的认知上。
现在真相大白了,可时间已经溜走了那么多,留下一个荒唐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他很久没说话。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我找过你。”他突然说,
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点飘,“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前后。我去你们班门口等过你几次,
想问你到底怎么了。但你每次都像没看见我一样,走特别快。
后来托王浩(我们共同的朋友)问你,你也只说‘没事,想多了’。”我愣住了。
有这回事吗?我拼命回想。好像……是有那么几次,在走廊拐角瞥见他的身影,
但我立刻低头加速走开了。王浩是问过,但我用最敷衍的话打发了。
我当时满心都是“他讨厌我”的定论,任何他的接近,都被我解读成怜悯或者客套,
进而激起更强烈的抗拒。“我以为……”他苦笑了一下,声音涩然,
“我以为你是真的讨厌我了。或者,是我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你,你自己生闷气。
我甚至……猜过是不是因为陈薇。”陈薇?年级里挺漂亮的一个女生,
好像跟林屿一起参加过竞赛培训。“关她什么事?”我脱口而出。“那段时间,
老有人起哄我和她。”他解释,语气有些无奈,“我怕你是因为听了那些风言风语,
所以才……”我哑然。原来在我拼命躲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笨拙地猜测原因,试图靠近,
却被我筑起的冰墙一次次挡回去。我们都像在黑暗中摸索的瞎子,朝着自认为正确的方向走,
结果越走越远。这个认知,比单纯的“错过”更让人心里发堵。那不是命运无情的捉弄,
而是我们两个傻瓜,在信息的壁垒两边,自己把自己推向了背离的轨道。
02c又一阵长久的沉默。但这沉默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了,少了一些尖锐的尴尬,
多了一些沉重的、无处排解的惘然。夜更深了,窗外透进的光似乎更暗了些。
器材室里温度降了下来,我穿着单薄的裙子,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我下意识抱紧了自己。
细微的窸窣声传来。林屿起身,在那堆垫子里翻了翻,
抽出一条叠着的、像是体操课上用的那种薄毯子,有点旧,但看起来还算干净。他走过来,
隔着一点距离,把毯子递给我。“……有点脏,将就一下,别着凉。”他的声音很低。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毯子有股陈旧的、混合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但确实能挡点寒意。
“谢谢。”他没回到垫子那边,而是在离我跳箱不远的一个旧鞍马上坐下了。
距离拉近了一点,但依然保持着某种安全界限。裹着毯子,身体稍微暖和了点。
情绪在激烈的爆发和沉重的对谈后,陷入一种疲惫的麻木。脑子很乱,
一会儿是那张泡烂的纸条,一会儿是他刚才说的话,一会儿又是门外那把实实在在的锁。
“你说……”我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轻声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那天晚上,
你看到了纸条,真的来了器材室……会怎么样?”问完我就后悔了。
这种假设性问题最没意义,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境下,简直是自寻烦恼。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或者没听见。“我不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却异常清晰,“但我会来。一定会。”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呢?”我忍不住追问,
像是着了魔,“你会说什么?做什么?”黑暗里,我听到他似乎极轻地吸了口气。
“我大概……会紧张得要死。”他慢慢说,带着点自嘲,“可能会在门口徘徊半天,
想着怎么开口。可能会提前打一堆腹稿,但一见到你就全忘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
我可能会问你,纸条是不是你写的。如果是……我可能会说……”他说不下去了。“说什么?
”我的声音有些发紧。“……说‘好巧,我也是’。”他的语速很慢,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或者说……‘等你这句话,等好久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器材室里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还有我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原来……是这样吗?不是我一厢情愿的独角戏。在那段被我单方面判定为“失恋”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