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颗用厚厚冰壳包裹起来的心，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第二天早上，陆舟醒来的时候，宿醉让他头痛欲裂。
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懵了半天。
我端着一杯蜂蜜水走进去，“醒了？喝点水。”
他猛地坐起来，看清是我之后，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红到了耳根。
“姜……姜总？我怎么会在这儿？”
“不然呢？让你睡大马路？”我把水杯塞到他手里，“昨晚上的事，还记得多少？”
他低下头，捧着杯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挑眉，“不记得你喝了多少，不记得你怎么吐的，也不记得你拉着我的手，都说了些什么？”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我说胡话了？”
“你说呢？”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赶紧喝了水起来，收拾一下滚蛋，看着就烦。”
我转身走出房间。
身后传来他小声的、带着懊恼的嘟囔：“完了完了……”
他走后，我看着空荡荡的客房，昨晚他抓着我手腕的温度，好像还留在皮肤上。
还有那句“姜凝”。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在公司，他们叫我姜总，姜总监。在家，我爸妈叫我凝凝。
而“姜凝”这两个字，像是专门为某个特殊的人准备的。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想什么呢，他就是一个实习生，一个比我小了快八岁的小屁孩。
到了公司，陆舟一整天都躲着我。
文件送到我办公室，放下就跑，连头都不敢抬。
我叫他，他“噌”地一下站起来，跟要上刑场一样。
“姜……姜总，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上个月的销售报表拿过来。”
“是！”
他同手同脚地跑出去，差点撞在门框上。
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这小子，酒醒了就怂成这样？昨天晚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呢？
下午，竞争部门的老王，那个老油条，笑呵呵地踱进了我的办公室。
“姜总监，听说你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挺厉害啊？”他意有所指，“昨天在酒桌上，可是大杀四方，把李总都给镇住了。”
“王总有话直说。”我最烦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哎，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他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这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得懂规矩。你这么护着他，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我冷冷地看着他，“说我护短？我的人，我不护着，难道让王总你领回去护着？”
他的脸色僵了僵，“姜总监说笑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让一个实习生，坏了你的事。”
他走后，我心烦意乱。
老王的话虽然难听，但不是没道理。
我跟陆舟走得太近，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一个三十岁的单身女上司，和一个二十二岁的帅气男下属，这组合，本身就充满了想象空间。
我得跟他保持距离。
下班的时候，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
等我走出办公室，公司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陆舟的工位上，灯还亮着。
他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着了。
我走过去，想叫醒他。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不是睡着了，而是在看一份文件，看得太专注，没发现我过来。
那是一份关于我们下个季度主推产品“星辰系列”的市场调研报告。
报告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他用不同颜色的笔做的标记和批注。旁边还放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他的分析和思路。
字迹工整，逻辑清晰。
我心里有点惊讶。
这小子，不是只会耍愣劲儿啊。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见我站在他面前，吓了一跳。
“姜……姜总？您还没走？”
“你在这干嘛？加班？”
“没……没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合上笔记本，“我就是自己随便看看。”
“给我。”我朝他伸出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本递给了我。
我翻开，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他竟然把“星辰系列”过去三年的所有数据都找了出来，做了详细的对比分析，甚至还对竞品的优劣势做了个SWOT模型。
最让我意外的是，他在最后一页，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推广思路。
很大胆，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但……非常有意思。
“这是你自己想的？”我问。
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推广模式太传统了，对现在Z世代的吸引力不够。我想，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想法。
我看着他，路灯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打在他年轻的、充满热情的脸上，他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总是跟在我身后，叫我“姜总”的小奶狗，好像……也没那么奶。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锋芒。只是之前，一直被他那副乖巧无害的外表给掩盖了。
“想法不错。”我把笔记本还给他，语气平淡，“但太理想化了，执行难度很高，预算也不够。”
他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
“哦……”
看着他那副失落的样子，我心里莫名地有点不忍。
“不过……”我话锋一转，“思路可以借鉴。你把这个想法，做一份详细的PPT出来，明天早上给我。”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又亮了，“真的吗？姜总？”
“我从不开玩笑。”
“好！我马上去做！我今晚一定做出来！”他像是打了鸡血，立刻打开电脑。
我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转身准备走。
“那个……姜总！”他忽然叫住我。
“又怎么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有点扭捏。
“昨天晚上的事……谢谢您。还有……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知道添麻烦就好，”我看着他，“以后少喝点酒，不是每次都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说完，我没再看他，踩着高跟鞋走了。
走到电梯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正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侧脸的轮廓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认真。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扬了一下。
陆舟的PPT，第二天准时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我得承认，他给了我一个惊喜。
PPT做得专业又漂亮，逻辑清晰，数据详实，把我昨天随口提的几个执行难点，都给出了初步的解决方案。
虽然还很稚嫩，但那股冲劲和灵气，是部门里那些老油条们早就没有的。
我拿着U盘，直接去了大老板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我出来了。
大老板批准了“星辰系列”推广方案的B计划。
这个B计划，就是以陆舟的思路为核心，重新制定的新方案。预算，也追加了五十万。
我成了B计划的总负责人，而陆舟，破格被我提拔进了项目组核心团队。
消息一宣布，整个市场部都炸了。
“凭什么啊？一个实习生，刚来几天，就能进‘星辰’的项目组？”
“还不是因为会拍马屁，上次替姜总挡酒，这不就上位了？”
“呵呵，你们懂什么，这叫枕边风。没看姜总最近对他都不一样了么。”
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老王更是直接找到我办公室，“姜总监，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让一个实习生挑大梁，项目搞砸了，谁负责？”
“我负责。”我看着他，“王总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去跟大老板说。”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悻悻地走了。
我把陆舟叫进办公室。
“从今天起，你就是‘星辰’B计划项目组的成员了。”我把任命通知递给他，“别让我失望。”
他拿着那张纸，手都在抖，眼睛亮得惊人。
“姜总……我……我一定会的！”
“行了，别在这儿表决心了。去，把项目组的人都叫到会议室，我们开个启动会。”
“是！”他像个领了圣旨的小兵，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