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来的第一晚，后脖颈就没暖和过。老楼的墙是空心的，风钻进来时带着哨音，
像有谁贴着耳朵喘气。我缩在被子里数暖气片上的锈斑，数到第17块时，
楼道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不是邻居的动静。这声音太沉，带着一股钝劲，
像有人穿着厚重的牛皮鞋，踩在积灰的水泥地上。我屏住呼吸，耳朵往枕头里埋了埋。
老楼没电梯，声控灯坏了快半年，平时夜里掉根针都能听见回声。那脚步声一步一顿，
从1楼往上传，"咚、咚、咚"，节奏稳得让人发毛。到3楼时，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我想起白天搬东西时，3楼王老太家门口摆着双旧布鞋，
鞋跟磨得歪歪扭扭的。鞋面沾着暗红色污渍，像干涸的血迹，形状像个向右上方的弯钩。
"咚、咚。"到4楼了。这层住的是对年轻夫妻，昨晚还听见他们吵架，摔了个玻璃杯，
碎片溅到我家门缝里。此刻门缝里渗出微弱的光，像只警惕的眼睛。
光中映出个模糊的"7"形水渍，与物业姑娘银镯子内侧的刻痕一致。"咚。"5楼。
楼梯转角堆着半扇旧衣柜，镜面裂了道缝，白天路过时总觉得里面有人影。
此刻月光从裂缝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个扭曲的"7"。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住6楼，
顶楼。1、中介带看房时拍着胸脯说："就这层高，清净，没人吵。""咚、咚。
"脚步声到6楼了。停在我家对面的空房门口，没声了。我松了口气，刚要翻身，
那脚步声又响了——不是往下走，而是往上。"吱呀——"是木板被踩弯的声音，
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像有人用指甲刮我的后颈。这栋楼明明只有6层，
哪来的7楼？我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凌晨三点零七分。
"咚、咚、咚。"脚步声在头顶停了。紧接着，"啪嗒"一声，像块砖头被人扔在地板上，
震得我头顶的灯泡都晃了晃。灯泡上蒙着层灰，灰里嵌着粒锈迹，
形状像个极小的"7"——与白骨佛珠上的刻痕一致。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我想起签合同时，房东老头攥着我的手，指节硌得我生疼："晚上不管听见啥，千万别开门，
更别扒猫眼往外看。"当时只当是老人的怪癖，
现在才明白那眼神里的恐惧——不是怕我弄坏东西，是怕我看见什么。
猫眼玻璃上蒙着层雾，雾里有个极小的"7"形水渍，与李红女儿瞳孔中的倒影相同。
脚步声开始往下走，比上来时慢，像是拖着什么重物。到6楼时，停在了我家门口。
我死死盯着门板，手里攥着从厨房摸来的水果刀，指节发白。外面没声了，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粗得像风箱。突然，"沙——沙——"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从门把手一直到门底，来来**，带着一股黏糊劲，像有人用带血的手指在画圈。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画面——一张贴在门板上的脸，眼睛正对着猫眼，往里看。
猫眼玻璃上蒙着层雾，雾里有个极小的"7"形水渍。我猛地捂住嘴，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声音太近了，近得像就在屋里，就在我身后。这时，
我注意到门板上的木纹里有个"7"形节疤，与老陈鞋跟内侧的刻字一致。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响了，一步一顿往下走。到3楼时，
传来王老太家门板"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贴在上面听。然后是1楼，
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我瘫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浑身的汗把毛衣黏在身上，冷得发抖。
手机屏幕还亮着，三点四十分。那脚步声，整整在楼道里折腾了三十三分钟。
2、第二天一早，我踹开3楼王老太的门时，她正蹲在地上择菠菜。
看见我手里还攥着的水果刀，手里的菜篮子"啪"地掉在地上，菠菜滚了一地，沾着灰。
"小年轻，你这是......"她往后缩，后脑勺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昨晚的脚步声，"我的嗓子干得发疼，"从1楼到7楼，
还有人刮我家门——你听见了，对不对？"王老太的脸"唰"地白了，
她手忙脚乱地关上门，背抵着门板喘气，
胸口起伏得像风箱："你......你也听见了？""到底是谁？"我逼上去一步，
"那7楼到底有什么？""是老张。"她突然蹲下去，抱住头，声音抖得像筛糠，
"三年前就没了的租客，死在楼梯间了。"老张是前租客，男的，五十多岁，
据说在这楼住了十年。王老太说，三年前一个雨夜，他从楼梯上摔下来，
头磕在1楼的水泥台阶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当场就没了气。"警察来看过，
说是起夜摸黑，踩空了。"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搪瓷杯沿缺了个口，
杯底沉着层褐色的水垢，"可我们都听见了，那天晚上他在楼道里喊'别推我'，
还有......还有重物砸地板的声音——跟你说的'啪嗒'声，
一模一样。"我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杯壁的冰凉刺得我一哆嗦。
杯底的水垢里嵌着粒极小的金属片，形状像个"7"。"他为啥往楼上跑？""不知道。
"王老太摇头，眼睛瞟向窗外，"但他出事前三天，总跟疯了似的，说阁楼里有动静，
半夜听见有女人哭。""阁楼？""就是7楼。"她掀开窗帘一角，指着楼顶，
"那堆破木头后面，本来有个小阁楼，算7楼。老张出事那年，说是违建，被封死了。
"我扒着窗户看，顶楼天台堆着不少废木料，长短不一，乱糟糟的，
确实看不出有阁楼的痕迹。但阳光照在木料缝隙里时，隐约能看见一块深色的木板，
边缘齐整，不像自然堆放的。木板上有个模糊的"7"形焦痕，像是被火燎过，
和老陈小腿上的斑块形状相同。"老张就死在通往阁楼的楼梯口。
"王老太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那天我起夜，听见楼上'哐当'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塌了。等我披衣服出去，就看见他趴在楼梯上，头冲着阁楼的方向，
手还往前伸着，像是要抓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卡住，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我猛地回头，楼道里空荡荡的，
只有老陈——物业那个扛拖把的老头，正站在3楼半的平台上，阴沉沉地看着我们。
他扛着的拖把滴着水，在台阶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没干的血。水滴汇成个不规则的圆，
中间有道竖线，像个"7"，与李红女儿照片中的云形一致。"王老太，该拖地了。
"老陈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昨天又有人在6楼吐了，黏糊糊的，擦半天。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刮门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涌。更诡异的是，
老陈的鞋跟内侧刻着极小的"701"，跟我身份证上的地址一致，
还与租房合同上的地址相同！"这是新来的租客？"老陈的目光扫过我，
停在我攥着杯子的手上，"年轻人，住6楼啊？""嗯。""那可得小心点。
"他拖着头往楼上走，拖把杆"哐当"撞在台阶上，声音跟昨晚的脚步声重合在一起，
"6楼的声控灯坏了三年，就因为......"他没说下去，拖着拖把往上走，
身影消失在4楼的拐角时，我听见他哼起了调子，咿咿呀呀的，像哭又像笑。
那调子的旋律，跟昨晚脚步声的节奏一模一样。王老太突然推了我一把："快走吧，
别让他看见我们说这事。""他怎么了？""老张出事那天，他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王老太压低声音，"有人说，他跟老张吵过架，就因为那阁楼，
老张说里面堆着物业的东西，不让他碰。"我心里咯噔一下，摸出手机翻租房合同。
房东签名处写着"陈根生"，联系方式下面，用铅笔描了个模糊的"7"，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铅笔痕迹里嵌着粒极小的铁锈，形状像个"7"，
好像与白骨佛珠上的刻痕一致。3、当天下午，我去物业查档案。管档案的姑娘二十出头，
扎着马尾，看见我就皱眉："又是你？早上不是说没档案吗？
""我要查6号楼的7层，还有前租客老张的资料。"她翻了半天，
把鼠标往我面前一推："看吧，2010年加盖的，违建，2020年强拆，
正好是老张出事那年。"屏幕上的拆除原因写着"结构老化，存在安全隐患"，
但备注栏里有行字被人用涂改液盖住了，
隐约能看见"坍塌"、"伤"、"7"等字样和那本账本扉页的刻痕一致。
"这备注是啥意思？"姑娘突然站起来，手往抽屉里摸："不知道，系统里就这样。
"她的手腕抬起时，银镯子滑到小臂，露出道淡粉色的疤，绕着手腕一圈，像被绳子勒过。
疤痕的形状像个扭曲的"7"，和李红脚踝上的纹身一致。
"你这疤......""开水烫的。"她打断我，声音有点抖，"我下班了，你赶紧走。
"我盯着她的黑色皮鞋，鞋底沾着点木屑，颜色深得发黑，像浸过油。
木屑里嵌着粒极小的金属片。回到老楼时，天已经擦黑。楼道里没灯，我摸着墙往上走，
指尖蹭到墙皮上的霉斑，黏糊糊的。刚上到5楼，
就听见6楼传来"咚、咚"的声音。是脚步声！比昨晚早了整整七个小时！
我僵在楼梯转角，心脏撞得肋骨生疼。6楼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我，
正弯腰对着我的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门板上划来划去，"沙、沙"的，
跟昨晚一模一样。4、"谁？"我吼了一声，声音在楼道里撞出回音。人影猛地站直，
转身就往楼上跑。我追上去，听见"吱呀"一声，是木板被踩弯的声音，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啪嗒"，跟昨晚头顶的声音分毫不差。我冲到6楼顶楼，
天台的风灌得我睁不开眼。那堆废木料被人挪开了，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半米见方，
边缘的木板上沾着新鲜的木屑，还有几滴暗红的液体，在暮色里发着光。洞口往下看，
黑得像深不见底的井，隐约能看见楼梯的轮廓，盘旋着往下，通向未知的黑暗。
楼梯的扶手上有个"7"形的凹陷，像是被重物砸出来的，
这个符号和老陈账本里的批注符号如出一辙。风从洞口钻出来，带着股霉味，
还有......淡淡的铁锈味，跟我早上攥着的水果刀一个味。
铁锈味中混着股甜腻的味道，像是血与糖的混合，这个味道我好像在李红说话的时候闻到过。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吓了我一跳。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行字："别查了，
7楼塌的时候，不止埋了老张一个。"发送时间：凌晨三点零七分，
正好是昨晚那脚步声停在我家门口的那一刻。短信的背景图案是个扭曲的"7"，
由铁锈和血迹组成。不由得想起老陈鞋尖的暗红痕迹。我盯着屏幕，
后脖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凉得像有人往我领子里塞了块冰。这时，
楼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一顿，从1楼往上爬，"咚、咚、咚"，越来越近。
这次的脚步声中夹杂着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像是有人戴着脚镣。
老陈的皮鞋声在5楼停了。我僵在天台入口，后背贴着满是铁锈的铁门，
掌心的汗把手机屏幕洇出模糊的指纹。短信里的"7"字在幽蓝的光里跳动，
与猫眼玻璃上的水渍形成镜像。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与我的心跳声重叠，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咚、咚。"月光从天台的破洞漏进来，照见老陈的黑色皮鞋踏上6楼台阶。
鞋尖沾着的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与李红女儿瞳孔中的云影轨迹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