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写给第七百天的情书07:00:00。那只手精准地悬停在闹钟上方，
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秒针跳动时带来的微弱震颤。在秒针即将与“12”重合的那一微秒，
手指轻轻下压。“咔哒”。闹钟没有响。那个预设好的、原本会刺破清晨宁静的**，
被顾言扼杀在了摇篮里。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灰尘落下的声音。顾言睁开眼，
目光并没有焦距。他盯着天花板上那块灰色的水渍，那是楼上漏水留下的痕迹，
形状像是一只正在坠落的、折翼的飞鸟。在前一百次轮回里，
他曾经无数次盯着这只“鸟”，猜测它究竟会在哪一秒彻底坠毁。而今天，他不想猜了。
“早安，夏夏。”顾言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整整2424个小时。
他熟练地掀开被子，甚至不需要看地板，脚就精准地踩进了拖鞋里。走到洗手间，挤牙膏。
3厘米。不多不少。刷牙，三分钟。洗脸，冷水。镜子里的男人，
眼下有一层淡淡的乌青。那不是熬夜留下的，那是灵魂在时间的长河里反复冲刷留下的淤泥。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这不应该是一个准备去和初恋女友约会的人的眼神。这更像是一个准备去刑场，
或者去拆除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核弹的专家的眼神。“今天，是第101次。
”顾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道。“如果数据模型没错，这是最后一次。
”08:30:00。顾言准时出门。七月的阳光毒辣而刺眼，
空气中弥漫着柏油马路被烤化的焦油味。邻居王大妈正提着菜篮子下楼，看到顾言，
笑着打招呼：“小顾，这么早出门啊？去约会？”“嗯，去约会。”顾言微笑着回答。
他在心里默念：王大妈会在下楼梯的第三级台阶踩空，扭伤脚踝，但他不能扶，
因为扶了就会错过8:35分的公交车，
进而错过9:00在五金店买到那卷特定型号凯夫拉线的机会。“啊哟！
”身后传来王大妈的痛呼声。顾言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径直走出了单元门。
在这个循环里，除了夏至，其他人的痛苦都只是背景噪音。他没有走那条风景优美的滨江路，
而是绕道去了城北那个脏乱差的五金建材市场。“老板。
”顾言站在一家不起眼的五金店门口，熟练地报出一串清单。
“一把德国进口的绝缘剪钳，一卷高强度军用凯夫拉线（承重500公斤级），
一盒工业级强力胶水，还有……一瓶速效救心丸。”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人，
正叼着烟斗斗地主。他抬起眼皮，奇怪地打量了这个穿着得体衬衫的年轻人一眼。
“小伙子，这配置……你是去修电表，还是去绑架？”“而且，我这儿不卖救心丸，
隔壁药店有。”“我知道。”顾言从口袋里掏出现金，拍在桌子上，“但我赶时间。
我知道你抽屉里有一瓶备用的，你自己有心脏病。双倍价钱，卖给我。”老板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又看了看顾言那双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睛。
“见鬼了……你咋知道我有心脏病？”老板嘟囔着，拉开抽屉，把药瓶扔给了顾言。
顾言接过药瓶，看都没看，直接揣进兜里。这不是给他吃的。是在第66次循环里，
夏至因为看到一起惨烈的车祸，心脏病突发。虽然她没有心脏病史，但在那种极度惊恐下，
她的心脏骤停了。备着，是为了防止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谢了。”顾言转身离开。
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手里提着装满危险工具的黑塑料袋，
向着那个充满鲜花和死亡的游乐园走去。2在摩天轮倒塌之前10:00:00。
梦幻游乐园门口。五颜六色的气球在风中摇曳，巨大的小丑雕像咧着嘴笑，
广播里放着欢快的《游乐园圆舞曲》。这里是情侣的天堂。也是顾言的地狱。
夏至站在喷泉旁边。她穿着那条熟悉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马尾，
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手里拿着两个刚买的甜筒冰淇淋，正踮着脚尖向人群里张望。
今天的阳光很好，风速**，湿度45%。这是一个适合恋爱的日子。
也是一个适合死亡的日子。“顾言！这里！”夏至看到了他，眼睛瞬间亮了，
笑容灿烂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她挥舞着手里的冰淇淋，像只小兔子一样跑了过来。
顾言看着她。在他的视野里，夏至不仅仅是夏至。她是目标人物。
顶仿佛悬着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计时：【距离本次死亡节点还有：08小时30分】。
“给你，香草味的！”夏至把左手的冰淇淋递给他，“快吃，要化了。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她歪着头，打量着顾言。顾言今天的脸色太白了，
而且眼神里有一种让她看不懂的深沉和疲惫。“没睡好。”顾言接过冰淇淋，
机械地咬了一口。甜。甜得发腻。甜得让人想吐。在前100次循环里，
他吃过这支冰淇淋100次。有32次，因为冰淇淋太滑掉在了地上，夏至去捡，
被路过的滑板少年撞倒，太阳穴磕在路牙石上——卒。有15次，
吃完冰淇淋后夏至急性肠胃炎，去医院的路上遇到连环追尾——卒。
甚至有一次（第45次），冰淇淋里藏着一根针，刺穿了食道大出血——卒。“走吧！
我们去坐摩天轮！”夏至拉起他的手，指着远处那个巨大的摩天轮，
“听说在最高点接吻的情侣会一辈子在一起哦！”“不去。”顾言的声音冷硬得像一块冰。
“啊？为什么？”夏至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
”“今天风大。”顾言抬头看了一眼摩天轮。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摩天轮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14:15分，
摩天轮的主轴液压杆会因为金属疲劳断裂。6号座舱会脱落，虽然不会砸到他们，
但引发的人群踩踏会让夏至窒息而死。那是第33次循环的噩梦。“风大？
可是今天只有**风啊……”夏至嘟囔着。“高空作业不安全。你想看鱼吗？我们去水族馆。
”顾言不容置疑地说道。水族馆在地下，相对封闭，安检严格，只有三个出口，
容易布控。而且今天的水质监测报告显示一切正常，不会有毒水母泄漏。
“好吧……”夏至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听你的。你今天……好霸道哦。
”顾言握紧了她的手。如果不霸道一点，你活不过中午。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但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不让自己颤抖传递给夏至。3死神来了14:00:00。
水族馆的深海隧道里。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外，蔚蓝的海水荡漾，
五颜六色的鱼群在头顶游过。光影斑驳地投射在两人的脸上，像是一个蓝色的梦境。
夏至兴奋地趴在玻璃上，指着头顶游过的一条巨大鲸鲨：“顾言你看！那个大家伙！
它的肚子上有花纹诶！”顾言没有看鲸鲨。他在看表。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经上。14:00:03。14:00:04。“低头。
”顾言突然伸出手，按住夏至的后脑勺，猛地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头顶响起。
只受到惊吓的海鸟（或者是被某个调皮的游客偷带进来扔出去的）狠狠地撞在了玻璃穹顶上，
正好是夏至刚才脸对着的位置。鸟死了，血迹在玻璃上晕开。如果夏至没低头，
那只鸟撞击的声音和血腥的画面会吓得她后退一步。
她身后有一个熊孩子刚扔下的乐高积木。她会踩到积木，滑倒，
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台阶棱角上。颅内出血，当场死亡。
这是第12次循环的死法。“呀！”夏至被顾言按在胸口，只听到了一声闷响，
并没有看到那只鸟。“怎么了？”她挣扎着抬起头。“没事。
”顾言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那摊血迹。“有个小孩扔东西。小心点。
”他拉着夏至快步走出了隧道。夏至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看着顾言宽阔的背影。
她突然觉得，今天的顾言，像是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特工，时刻紧绷着，
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那种感觉，不像是约会。更像是在……逃亡。17:50:00。
晚餐时间。他们坐在市中心最高档的旋转餐厅里。窗外是城市的夕阳，
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餐厅。顾言切着盘子里的惠灵顿牛排。他的动作精准、稳定、机械。
每一块肉的大小都严格控制在2厘米见方，每一刀的力度都恰到好处。“顾言。
”夏至放下了刀叉，并没有吃。她一直盯着顾言看。“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顾言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怎么了？牛排不合胃口？”“不是牛排的问题。
”夏至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好像……知道所有事情。
”“早上你知道那个大妈会摔倒，你提前避开了。”“你知道哪条路会堵车，
带着我绕了小路。”“你知道水族馆那只鸟会撞玻璃。”“甚至刚才进门的时候，
你提前拉了我一下，避开了那个端着热汤差点滑倒的服务员。”夏至深吸一口气，
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担忧。“顾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还是说……你得了什么病？或者是惹上了什么麻烦？”顾言抬起头。
他看着夏至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倒映着他那个疲惫不堪的灵魂。
在前99次循环里，他试过告诉她真相。结果是惨痛的。第10次，她以为他疯了，
精神分裂，哭着拉他去医院，路上为了抢红灯送他，出了车祸。第28次，她信了，
但因为太紧张，过马路时腿软，被失控的公交车撞飞。第56次，她为了不连累他，
在厕所里割腕自杀。“没有。”顾言平静地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是……做了很多攻略。我想给你一个完美的约会。”“是吗？”夏至勉强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