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冷笑。
她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哥哥他……
真的不一样了
“不……不是的！是他推我的！他在说谎！”
林薇薇尖利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刺破了河岸边诡异的寂静。
她指着靠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林默，眼泪哗哗地流，试图用惯常的委屈和激动来挽回局面。
“爸！妈！你们相信我！真的是哥哥推我的！他因为玉佩的事情一直嫉恨我！他现在是在装可怜！”
林薇薇哭喊着，甚至想冲过去拉扯林默。
但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父亲林国栋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够了！还嫌不够乱吗！”林国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疲惫。
他看着小女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第一次，心里涌起的不是心疼，而是一种深深的烦躁和怀疑。
刚才，大儿子沉入水底，了无生息的样子，是真的吓到他了。
那种差点失去骨肉的恐惧，还在他心头盘踞。
相比之下，薇薇现在这中气十足的哭喊，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张倩紧紧抱着怀里冰冷颤抖的大儿子，感受着他细微的啜泣，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抬头看向小女儿，眼神复杂，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薇薇！你哥哥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
“妈！连你也不信我？！”林薇薇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以前，只要她一哭，一示弱，妈妈永远都是第一个站在她这边的人啊！
今天到底怎么了？！
都是因为林默！
他跳河！他装死！他胡说八道！
林薇薇怨毒的目光射向林默。
林默仿佛被她的眼神吓到，往母亲怀里缩了缩，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这反应，更坐实了他的“恐惧”和“脆弱”。
“看看！看看你把你哥吓成什么样子了！”张倩心疼地搂紧儿子，对林薇薇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周围的邻居们也议论开来。
“哎哟，这薇薇平时看着挺懂事的，今天怎么这样……”
“就是，她哥都这样了，还一口咬定是哥哥推的。”
“我看呐，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没听小默刚才说，是妹妹拉他下去的嘛……”
“啧啧，真看不出来……”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钻进林薇薇的耳朵里，她气得浑身发抖，却百口莫辩。
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千夫所指，有口难言的滋味！
原来，这么难受！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大儿子，沉声道：“先别说这些了！赶紧送小默去医院！他呛了水，又受了寒，别落下病根！”
“对！对！去医院！”张倩如梦初醒，慌忙就要扶林默起来。
林默却“虚弱”地晃了晃，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爸……妈……我……我没力气……”他声音细弱，眼神带着依赖和后怕。
林国栋见状，心里一酸，不再犹豫，弯下腰，直接将林默打横抱了起来！
父亲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是前世的林默渴望已久却从未得到过的。
此刻，他却以这种“弱者”的姿态获得了。
真是讽刺。
林默将脸靠在父亲肩上，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冰冷。
“国栋，你小心点！”张倩连忙在一旁扶着，满脸焦急。
“奶奶……奶奶的玉佩……”林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嗫嚅着，摊开一直紧握的手。
那块翠绿的龙凤玉佩，静静躺在他掌心，被水浸过，更显温润。
王秀娥在保姆的搀扶下走过来，看到玉佩，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大孙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接过玉佩，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先……先顾着人要紧。”
一家人的注意力完全在林默身上，簇拥着抱着林默的林国栋，急匆匆地往停车的方向走。
没有人再去管还站在原地，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一样的林薇薇。
她被彻底无视了。
冰冷的河水顺着发梢滴落，带来的寒意，远不及此刻她心中的万分之一。
她看着父母小心翼翼护着林默离开的背影，看着邻居们投来的异样目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怨毒，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林默！
你等着！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
医院，VIP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林默被安置在干净的病床上，换上了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
医生检查完毕，对守在一旁的林国栋和张倩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点水，受了惊吓，加上有点受凉。观察一晚，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注意休息，补充点营养。”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张倩连声道谢，送医生出门。
林国栋站在床边，看着大儿子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显得格外脆弱。
他心里的那点怀疑，在医生确认儿子确实身体无碍后，又悄悄冒了出来。
难道……小默真的是在装？
就为了冤枉薇薇？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林国栋的儿子，不该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就在这时，林默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依旧带着些迷茫和脆弱，看到林国栋，他小声喊了一句：“爸……”
“嗯。”林国栋应了一声，在床边坐下，语气尽量温和，“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默轻轻摇头，眼神黯淡下去，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解：“爸……我真的没有推妹妹……是她……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一起往后倒……还用指甲掐我……”
他说着，微微抬起另一只没有打点滴的手，露出手腕上几道清晰的，已经泛紫的掐痕！
那痕迹很深，明显是被人用指甲狠狠用力掐出来的。
林国栋瞳孔一缩！
他之前只顾着担心，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是……薇薇掐的？”林国栋的声音沉了下去。
林默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像是怕给妹妹惹麻烦一样，急忙想把袖子拉下来遮盖：“也……也许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爸，你别怪妹妹……她可能……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更让人确信，这伤就是林薇薇造成的！
拉着哥哥一起跳水，还掐他，冤枉他推人！
这哪里还是他印象里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儿？！
林国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正好张倩送完医生回来，看到丈夫难看的脸色和儿子手腕上的伤，吓了一跳：“这……这怎么回事？小默你手怎么了？”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指着林默的手腕，沉声道：“你自己看！这就是你那个好女儿干的好事！”
张倩凑近一看，那清晰的紫红色掐痕，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薇薇……薇薇她怎么能……”张倩的声音都抖了。
她可以接受女儿有点小任性，有点小私心，但这样恶毒地陷害亲哥哥，还下这么重的手，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看来小默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林国栋下了结论，语气带着失望和愤怒。
张倩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和手腕上的伤，心疼得无以复加，之前对林薇薇的那点维护，彻底烟消云散。
她握住林默的手，红着眼圈：“小默，委屈你了……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
林默垂下眼，轻轻回握母亲的手，低声道：“妈，我不怪你……只要你和爸相信我就好……”
他越是这般“懂事”，就越发衬托出林薇薇的可恶。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收拾干净，换了一身衣服，但眼睛依旧红肿的林薇薇，提着一个保温桶，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看到父母都在，尤其是父亲那难看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脸上挤出一个担忧又愧疚的笑容，走了进来。
“哥，你没事了吧？”她声音温柔，带着哭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站稳，连累了你……还害得你被大家误会……”
她说着，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汤。
“我让家里阿姨熬了鸡汤，哥，你喝点暖暖身子。”她拿起碗，就要给林默盛汤。
姿态放得极低，态度诚恳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这是她惯用的第二招——以退为进，主动认错，塑造一个“虽然受了委屈但依然善良大度”的形象。
前世的林默，就是被她这副样子骗了一次又一次。
林国栋和张倩看着她这副做派，又想起刚才看到的掐痕，眼神更加复杂。
林默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里冷笑。
这就忍不住，开始挽回了？
他脸上却露出受宠若惊，又带着点害怕的神情，往后缩了缩，小声说：“谢……谢谢妹妹……我……我不饿……”
那样子，活像林薇薇递过来的不是鸡汤，而是毒药。
林薇薇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差点维持不住。
“哥……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眼圈一红，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胡说八道……我当时吓坏了，口不择言……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说着，甚至作势要跪下。
“够了！”林国栋厉声喝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薇薇，你哥哥需要休息！收起你这一套！”
张倩也皱眉道：“薇薇，你先出去吧。让你哥静一静。”
林薇薇彻底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百试百灵的招数，竟然失效了！
父母甚至连接过鸡汤，给她个台阶下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失望？
就因为她“不小心”说错了话？
就因为林默手腕上那点“不起眼”的伤？
凭什么！
巨大的委屈和不甘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终于不再是演戏，而是真的涌了出来。
“爸！妈！你们为什么只相信哥哥不相信我！他真的在装！他跳河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你们讨厌我！”
她失控地大喊起来，指着林默，面目甚至有些狰狞。
“他手腕上的伤是他自己掐的！他在陷害我！”
病房里的空气，因为她的嘶吼，瞬间凝固。
林默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冷笑更甚。
对，就是这样。
撕掉你那伪善的面具吧。
让你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适时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猛地往后一缩，扯动了打针的手，针头处立刻回血，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回流。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色更白了。
“小默！”张倩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按铃叫护士。
林国栋彻底怒了，猛地站起身，指着门口，对林薇薇怒吼：
“滚出去！”
“立刻！给我滚出去！”
声音如同炸雷，在整个病房回荡。
林薇薇被吼得浑身一颤，看着父亲暴怒的脸，母亲焦急心疼地围着哥哥转，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她终于明白。
她输了。
在这一回合里，她一败涂地。
她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脆弱”的哥哥，眼神像是淬了毒。
林默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在父母看不到的角度，抬起眼，迎上她的视线。
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弧度。
那眼神仿佛在说：
看，演戏，你还嫩了点。
林薇薇读懂了。
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终于确定。
哥哥，不再是以前那个任她拿捏的哥哥了。
他变成了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