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卖一年的妹妹，终于回家了。她经常会突然尖声大哭，医生说那是PTSD。
每次只要妹妹一哭，妈妈就会冲我大喊：“你害妹妹还不够吗？你能不能善良一点？
”可是妈妈，你以前不是说我是最善良的小孩吗？电视上说小动物可以抚慰心灵，
我只是想让妹妹摸一摸可爱的小白，让她心情好一点呀。
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我的手心里拱了拱，兴奋得尾巴狂甩，亲昵地往前一凑。
安静的妹妹好像突然才看到小狗狗，吓得大叫起来。
妈妈的巴掌马上就落在我的脸上：“不是叫你看着妹妹吗？谁让你吓她的？”“这么喜欢狗，
那你就跟恶狗待在一起吧，不学乖就别回来了。”妈妈猛地把我推进恶犬基地的狗舍。
可是三天后，她悔疯了。1“妈妈，不要！”我惊恐地瞪大眼，伸手想要抓住妈妈的衣摆，
却抓了一个空。妈妈把我推向一间空的狗舍，转身就把门带上了。恶狗像看到猎物的野兽，
龇着森森的白牙，拼命撞向隔断的铁门，向着我狂吠不止。我拼命地摇着铁门：“妈妈，
快放我出去，我怕。”妈妈隔着铁门看着我：“哼，现在知道怕了？
欺负妹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怕不怕？”“待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再嚎一声，放狗咬你！
”我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声音，眼泪大滴大滴地打在粗砺的水泥地面上。
气得脸色发红的妈妈，转向妹妹，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温柔的妈妈。“小宝不怕，妈妈在，
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吗？”犬吠声中，妈妈和妹妹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妈妈不要我了吗？
我也想去游乐园。”我的声音轻得自己都要听不见了。妹妹被拐卖后，
妈妈有多久没有对我笑，妈妈有多久没有带我去游乐园了？都怪我不乖，
如果那次我没有贪玩跑去追小猫，妈妈也不会因为追我而松开妹妹的手。
恶狗拼命地撞着隔断，朝我狂吠，眼神恨不得把我吃掉。我吓得躲在角落，抱着书包，
瑟瑟发抖。书包束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零食抖落了一地也顾不上捡起来。
突然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一股腥臭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脖子上湿嗒嗒的，
我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泛着绿光的狗眼。妈呀！狗什么时候钻进来了。“走开！快走开！
”我使劲拍打着狗头，想要它松开咬住我的肩膀，可它咬得更紧了。我拼命挣扎，想要挣脱。
手脚并用的想要往门口爬去。“妈妈！妈妈！妈妈快回来！妈妈救我！
”温热的液体从肩膀哗哗往下流，钻心的痛。我大声嘶喊着，
希望妈妈听到我的呼救快点赶来。左脚、**、腰、背……更多尖利的牙齿咬破我的皮肤。
我猛然回头，看到更多的大狗围着我嘶咬，隔断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开了，
闻到血腥味的恶狗争先恐后地往我这边涌来。我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了，嗓子也喊哑了。
妈妈不是说我再嚎就放狗咬我吗？明明我已经没有发出声音了，为什么恶狗还要咬我？
就在我以为妈妈不会回来管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爸爸的声音：“小宝怎么又哭了？姐姐呢？
”“还不是那个自私善妒的姐姐吓的，我把她关在空狗舍里反省。”“亲爱的，别生气。
小孩子慢慢教。这批藏獒很凶猛，不要把大宝吓坏了。”我拼尽全力大声喊：“爸爸救我，
大狗咬我，好痛！我好痛！”我似乎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往这边跑来，太好了。
爸爸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可是妈妈冷冷的声音也响起了：“别去！她骗你的。
果然小姑说得没错，她就是个撒谎精。”“两边狗舍的铁门都锁得好好的，怎么会有狗咬她。
”“可是……”“没有可是，我们带小宝去游乐园吧，让她在里面冷静一下。不惩罚一下她，
不长记性。”随着人声远去的，还有我的意识。
视线越来越模糊……“妈妈等等我……爸爸等等我……”你们不要最爱的大宝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密密麻麻的痛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感觉身上一松，我飘浮在半空中。
低头看到后背血肉模糊的自己。像一盘肉泥，被恶狗们抢食。衣服也撕烂了。我怅然地想，
大宝真没用，衣服弄脏弄破了，妈妈又会怪我耍脾气，故意弄的吧？2没来得及多想，
像烟一样轻盈的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道牵引着，飘向游乐园，跟在爸妈身后。
他们一人牵着妹妹一只手，温柔地问妹妹想玩什么。画面太美，我觉得眼眶发热。
如果那次我没有去追那只小三花猫，妈妈就不会因为追我而松开妹妹的手吧。
如果妹妹没有被拐走，我是不是还是妈妈喜欢的大宝？“妈妈，对不起。
”我想去拉妈妈的手，手却直直穿过了妈妈的手掌。经过一个小吃店，
爸爸递给妹妹一个棉花糖，妹妹接过，又摊开另一只手。爸爸一愣，妹妹吐出两个字“姐姐。
”爸妈相视一笑，争着吻妹妹:“小宝真乖，还知道给姐姐带一个棉花糖。
”我高兴地想要去接妹妹手上的棉花糖，却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根本触碰不了任何东西。
爸爸说：“老婆，我们回去接大宝吧，看看孩子们这样相亲相爱，多好。
”刚刚低落的心情好像一下又明媚了，我开心地大叫：“爸爸妈妈，我在啊，我一直在啊。
”他们看不见我，径直上车。可车走到半路就停下来了。
小姑尖锐的声音从妈妈的手机里传出来：“不是我说，大嫂，你该好好管管你们家顾晨曦了。
仗着自己大一点，老是欺负我家小杰。脸都给打肿了。你快回来，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我心一沉，每次小姑来家里都没好事。果然，还没进门，就听见她跟奶奶说：“妈，
我哥要早让小杰过继到他的名下，怎么会像现在这么惨。大的是个暴力狂，撒谎精，
小的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以后顾家这么大的家业都没人继承。
”我气得冲上去就要推小姑：“我妹妹会说话，我妹妹不是傻子！
”可是我的身体一下子穿过了小姑的身体，摔到了地上。“谁允许你这样说我家小孩？
”“哟，还不能说呢？你看看，你给这小的上青云寺求的平安佛都被顾晨曦摔烂了，
我家小杰不过呵斥她两句，就被报复，脸都肿了。”妈妈看着小姑手上碎了的平安佛吊坠，
下意识摸了一下妹妹空了的脖子，满眼的失望。我的心口一痛，妈妈又信了小姑的谎话吗？
自从妹妹回来以后，小杰就总是欺负她，明明是他抢了妹妹的零食，却骗妈妈，是我吃独食。
明明是他抢走了妹妹的玩具，却诬陷是我扔掉的。明明是他弄哭了妹妹，却说是我打的。
开始妈妈还听我申辩，后来我想解释，她就不耐烦地说：“顾晨曦，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给妹妹的哪样东西，有少你一份的？你就这么容不下妹妹吗？”往事一幕幕，
每一句话都这么扎心。“顾晨曦这么小就敢打人，大了还不得要杀人呢。简直天生坏种。
当年要不是她故意的，你小女儿怎么会走丢？”听到小姑最后一句，
妈妈原本要反击的话就咽了下去。那件事到底成为妈妈心里的刺了吧，妈妈不会原谅我了。
我漂浮在客厅。看看墙上的合影。那时的我笑得多傻，妹妹笑得多乖，回不去了。
3爸爸拨打我的电话手表，无人接听。“唉，这孩子太倔了。要是好好跟妈妈道个歉，
不就可以回来了吗？”妈妈余怒未消，“不要管她，就让她在狗舍里待着吧。
”“可是天快黑了。不接她回来会饿坏的。”“饿不死，小书包里面满满的都是零食呢，
本来今天就打算带她们一起去游乐园的。”爸爸沉吟片刻，挂掉电话。
又拨打了管理员老王的电话。“老王，你在基地吧？”“呃，在的，在的。
顾总有什么吩咐吗？”妈妈瞪了爸爸一眼，“不许特别交待照顾她。”爸爸笑笑，
宠溺地摸了摸妈妈的头。“没什么，这几天基地那边你多费点心。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妈妈看爸爸还是有点担心的样子，牵起他的手指摇了摇，“放心吧。
那个鬼灵精跟老王他们关系好得很。你只要没有说不许老王照顾她，他总会多关照几分的。
我也只是想让她得个教训，以后不要再欺负妹妹。小宝这一年真是吃太多苦了。”说着说着，
妈妈的眼圈又红了，爸爸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都过去了。”我心里有点难过。
但是又有点庆幸。要是妈妈看到我破烂的身体，就更不喜欢我了吧。感觉身体更透明了一些。
飘起来更快了。我留恋地飘回自己的房间。
墙上挂的那幅画是我第一次参加全国儿童美术大赛得奖的作品。当时妈妈抱着我又哭又笑，
说我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床上的玲娜贝儿，是上次去迪士尼买的。
妹妹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爸爸说，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和对妹妹的一样。我是相信的。
可是妈妈为什么不信我呢？我挨着玲娜贝儿躺下，看着她曾经被扯断，又缝补好的左腿。
想起妈妈失控的谩骂：“你为什么要跑掉？你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
妹妹怎么会被别人拐走？怎么会受**说不出来话？你就是个自私的小孩！
”所以我是个自私的小孩，所以我像小姑说的那样该死吗？两行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
慢慢地滑下来。小姑带着小杰，把我房间里的玩具、画具、零食、红包通通打包带走了。
一起带走的还有一张艺术画展的**邀请函。那是艺术中心给儿童组发出的唯一一张邀请函，
我和爸爸妈妈一早约定好，一起去看画展的。可是妈妈并没有阻止。
明明以前小杰抢我的东西，妈妈都会阻止的呀，为什么这次妈妈不为我坚持了？
妈妈不爱我了吗？我的心酸酸的。迎着爸爸不认同的目光，妈妈轻轻地说，“算了，
反正顾晨曦还在接受教训，我们也不一定来得及去看画展。
”虽然知道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去看画展了，可是听到话从妈妈嘴里说出来，
我还是抑制不住有点难过。接下来的两天，爸爸也数次提过到基地把我接回家，
妈妈不以为意：“老王没打电话过来，证明没什么事。没准早就悄悄溜出来，
跟那只看门的小狗玩得正欢呢。等她打电话回来给妹妹道歉，再接她回来。”4两天后，
艺术中心的张老师给妈妈打电话：“小曦妈妈，小曦这几天没来上绘画课，
打她电话手表也没接，今天画展上也没有看见你们。请问是家里有什么事吗？”妈妈一晃神，
可能想起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孩子不听话，把她留在基地反省了，
过两天学乖了再去上学。”“不会吧，小曦平时很乖呀。”“哼，很乖？她把妹妹吓哭了，
一个想要独宠的自私小孩。”“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小曦很爱妹妹。
她上次参赛画的主题就是：我的妹妹。”妈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拨打了我的电话手表。电话响了很久，就是没人接。妈妈气得来回踱步，“反了你了！
敢不接电话？”我着急地在妈妈面前挥舞着透明的手臂，“妈妈，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妈妈重重地放下手机：“不接就不接，自己做错事，还敢倔？果然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做午餐的时候，妈妈心不在焉，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炒菜的时候又放了两次盐，
装汤的时候手上一抖，差点把汤洒了。饭还没吃完，妈妈又拿起手机，
一遍一遍拨打我的电话手表。不知道拨打了多久，电话终于通了。可是没有人声，
只有恶犬的狂吠。“顾晨曦，你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三天了！还不肯服软吗？
”妈妈嘴上说着狠话，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比刚才要轻松很多。
“想通了就给老王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放你出来。我让爸爸下班去接你。
”电话里依然没有回应，妈妈又等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老王，你去狗舍把晨曦放出来。
顾总待会儿去接她。”“是的，太太。你们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