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像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
空气里，是泥土的腥气和腐烂叶子的味道。
我试着动了一下。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
神力，一丝不剩。
仙体，也变成了凡胎。
我现在，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
因为我从诛仙台上掉下来，没摔死，已经是奇迹。
我躺在一个泥坑里。
身上华贵的囚服，已经变成了破布条，沾满了污泥。
我挣扎着爬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胃里空得发慌。
这是饥饿的感觉。
我已经有几千万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很新奇。
也……很难受。
我扶着旁边一棵歪脖子树，勉强站稳。
环顾四周，是一片荒山野岭。
连条路都没有。
天庭那帮家伙，把我扔下来的地方，还真是精挑细选。
就是为了让我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可惜，我没死。
我喘着粗气，找了个方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要去哪。
但总得走。
停下来，就是死。
走了不知道多久，天黑了。
山里的风，又冷又硬，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我的嘴唇干裂，嗓子眼直冒烟。
终于，我在一处山壁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
洞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个人蜷缩进去。
我爬进去，靠着冰冷的石壁，抱紧了双臂。
寒冷和饥饿，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身体和意志。
这就是凡人吗？
如此脆弱。
如此……无力。
我的脑子里，闪过南天门上的那一幕。
祝融的狂笑。
众神的冷漠。
玉帝的威严。
他们高高在上，主宰一切。
而我，现在只是一只在泥地里挣扎的蝼蚁。
我闭上眼，嘴角却微微勾起。
蝼蚁？
也好。
神仙的账，他们赖得掉。
蝼蚁的债，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还。
第二天，天亮了。
我被饿醒的。
我爬出山洞，继续往前走。
运气不错，没走多远，我闻到了一股烟火气。
有烟，就有人。
我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翻过一个山头，我看到了。
一个小小的村落，坐落在山坳里。
十几户人家，炊烟袅袅。
我像在沙漠里看到绿洲的旅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我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把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吓了一跳。
他们看着我这个浑身是泥、衣衫褴褛、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陌生人，尖叫着跑回了家。
很快，几个拿着锄头和扁担的壮年男人围了上来。
他们警惕地看着我。
“你是什么人？从哪来的？”一个看似是头领的黑脸汉子问。
我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村里的水井。
汉子们对视一眼，还是那个黑脸汉子，犹豫了一下，让一个半大小子去给我舀碗水。
水来了。
我顾不上什么体面，捧着破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像是甘露。
我终于能说话了。
“多谢……我……我是个过路的客商，遇到了山匪，货和行李都没了，逃到这里的。”
我给自己编了个身份。
总不能说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黑脸汉子打量了我几眼，看我虽然狼狈，但手脚干净，不像坏人。
加上我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他的警惕心放下了不少。
“唉，这世道……不太平啊。”他叹了口气。
“你先进村歇歇脚吧。”
我被带到了村里的祠堂。
有人给我拿来了几个黑乎乎的窝头。
我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那窝头又干又硬，剌嗓子。
但对我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
吃饱了，喝足了。
我才有力气思考接下来的事。
我现在一无所有。
神力没了，法宝没了。
连身份都是假的。
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
那里，曾经放着我的金算ap。
现在空空如也。
等等。
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掏出来一看。
是一块碎片。
金算盘的碎片。
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边缘锋利。
它竟然跟着我一起下来了。
我把它握在手心。
冰冷的碎片，却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不是仙力。
也不是神力。
是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一种规则，一种秩序。
我盯着碎片，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天庭的账，是用功德金和香火来算的。
人间的账呢？
是用什么算的？
我看着手里的窝头，看着给我水喝的村民。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赵公明。
曾经的天庭财神。
现在，要从凡间的第一笔“账”开始，重新建立我的……宝库。
而第一步，就是活下去。
我走到那个黑脸汉子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大叔，我想在村里留下来，做什么活都行，只要有口饭吃。”
我需要一个起点。
一个最不起眼的，谁也想不到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