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失踪后，奶奶就疯了。她逢人就说是我害死了她唯一的金孙，要把我浸猪笼，
给弟弟偿命。村里人都信了她的话，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朝我家扔石头。
我爸妈也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带了警犬，
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挖出了三具白骨。奶奶当场就笑了，指着我大喊：“看吧！
我就说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我孙子！警察同志，快抓她！”然而，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后，
所有人都傻了眼。01弟弟江源失踪整整一个月了。村口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湿漉漉的，
混着泥土的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奶奶王桂芬的咒骂声又准时从院门口传来，
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遍遍割着我的耳膜。“江知潼！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丧门星！
把我孙子还给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死我们**家唯一的根！我要把你浸猪笼！
”她枯瘦的身影堵在门口，头发散乱，眼神浑浊又怨毒，双手死死抠着斑驳的木门，
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我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一个洗了一半的土豆，
水珠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麻木了。从弟弟失踪的第三天起，
奶奶就认定了我是凶手。理由荒唐得可笑，只因为江源失踪前一天，我没让他玩我的手机。
“你就是嫉妒你弟！看不得他好！你这个毒妇！”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
村里人一开始还只是观望，但日子久了，奶奶的疯癫和眼泪，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同情，到怀疑，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恐惧。
窃窃私语像蚊蚋一样围着我。“看吧，就是她，从小就不爱说话，阴沉沉的。”“可不是，
哪有姐姐不让着弟弟的，心眼坏着呢。”“王桂芬都说她嫉妒弟弟，肯定是真的，
不然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没了吗？”今天早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院墙外飞进来，
砸在窗户上，发出一声闷响，是裹着烂泥的石头。我甚至懒得抬头去看。这个家，
早已不是我的庇护所。母亲刘春梅从里屋走出来，一脸烦躁地瞪着我。“你还坐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做饭！杵在这儿当门神吗？”她的声音尖利，带着惯常的刻薄。我放下土豆，
没说话，起身走向厨房。在她眼里，我似乎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一个会做饭、会喘气的物件。父亲江国安蹲在院角抽烟，
烟雾缭绕着他佝偻的背影和那张写满懦弱的脸。他听着院外的咒骂，听着妻子的呵斥，
只是把烟抽得更凶了些，一声不吭。他是个完美的“搭伙伙伴”，永远的沉默，
永远的和稀泥。终于，母亲忍无可忍了，她冲到院子里，对着江国安吼。“江国安！
你是个死人吗？你老娘堵在门口骂，全村人看我们家笑话，你就知道抽抽抽！
”江国安掐了烟，烦闷地抓了抓头。“那我能怎么办？她现在疯疯癫癫的，
我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报警！”刘春梅脱口而出，眼神里闪过狠厉，
“让警察来把她弄走！再让她闹下去，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父亲犹豫了一下，
但看着刘春梅不容置喙的表情，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我的心，在那一刻，
竟然泛起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希望。警察来了，或许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或许就能找到江源，结束这场噩梦。警车很快就到了，红蓝色的警灯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烁，
刺得人眼睛发疼。村里人看热闹似的围了上来，把我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两名警察下了车，
简单问了问情况。奶奶一看到警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了上去，
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就是她！那个丧门星江知潼！
她害死了我孙子！我孙子才十岁啊！”她伸出干枯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屋里的我。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针，扎得我皮肤生疼。我挺直了背，
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警察显然对这种家庭纠纷有些无奈，一个年长的警察耐着性子安抚奶奶。
“大娘，您先别激动，凡事都要讲证据。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调查清楚。”说着，
他示意另一个年轻警察。年轻警察从后备箱牵出一条黑色的警犬。警犬吐着舌头，
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开始在院子里转悠。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院子不大，除了几块菜地，
就只有墙角那棵老槐树。那棵树比我的年纪还大，枝繁叶茂，夏天的时候能遮住大半个院子。
警犬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老槐树下。它烦躁地刨着地上的土，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狂吠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年长警察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这里，挖！
”村里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父亲江国安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母亲刘春梅则死死地盯着那棵槐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惊慌。
一把铁锹递到了年轻警察手里，他开始往下挖。泥土被一铲一铲地翻出来。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铁锹和泥土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警犬压抑的呜咽。突然，
铁锹的尖端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咯噔”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年轻警察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土，一截白森森的东西露了出来。是骨头。人的骨头。
“挖到了！真的有！”人群中有人失声喊道。奶奶王桂芬先是一愣，
随即爆发出一种癫狂的大笑。她跳着脚，指着我，脸上的皱纹因狂喜而扭曲在一起。“看吧！
我就说！我就说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我孙子！尸体就埋在树底下！警察同志，快抓她！
这个杀人犯！”她的笑声凄厉又刺耳，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心里。我看着那截白骨，
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可是在这一刻，
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父亲瘫软地靠在墙上，面如死灰。母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警察没有停下。很快，第二具骸骨，第三具骸骨，
相继被挖了出来。三具不完整的白骨，交错堆叠在那个不算太深的土坑里，在阴沉的天光下，
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用看恶魔的眼神看着我。
我成了他们口中，亲手杀害弟弟，并将尸骨埋在自家院子里的刽子手。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
我看到警察朝我走来，冰冷的手铐即将落在我手腕上。我没有杀人。可谁会信呢？
02派出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得没有任何温度。我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
对面是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姓名？”“江知潼。”“年龄？”“二十二。
”“你跟失踪的江源是什么关系？”“我是他姐姐。”一问一答，像设定好的程序。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仿佛在讲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但放在桌子下的手，
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院子里挖出的骸骨，是怎么回事？”年长的警察目光锐利，
像要穿透我的皮肉，直视我的灵魂。我摇了摇头，喉咙干涩。“我不知道。”“你不知道？
埋在你家院子里的东西，你天天在上面走来走去，你说你不知道？”年轻警察的声音拔高了，
带着明显的质疑。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就是不知道。”我能说什么？
说我每天活在奶奶的咒骂和父母的冷漠里，对那个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厌恶？
说我根本不在乎那棵槐树下长的是草还是别的什么？他们不会信。在他们眼里，
我沉默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一颗恶毒的心。审讯陷入了僵局。
他们反复盘问江源失踪那天我的行踪，我一遍遍地重复，在家，洗衣服，做饭，看书。
枯燥得像一潭死水的生活，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我清白的人。村里的流言蜚语，
隔着墙都能飘进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听说了吗？江家那个丫头，杀了不止一个呢！
挖出来三具尸体！”“早就看她不像好人，整天阴着个脸，谁家姑娘长她那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自己亲弟弟都下得了手，太狠了！”这些话语像一把把小刀，
凌迟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尊严。我成了这个村子几十年来最耸人听闻的传说主角。
我被暂时关押着，等待法医的鉴定结果。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
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我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我只知道，无论是什么，
我都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第二天下午，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还是那个年长的警察，
但他的表情，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不再是审视和怀疑，
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他拉开椅子坐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初步的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三具骸骨，均为成年女性。”我愣住了。成年女性？“死亡时间，
初步判断，超过二十年。”超过二十年。这意味着，这些骸骨，和失踪才一个月的弟弟江源，
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是杀害弟弟的凶手。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浪潮瞬间将我淹没。
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被最亲的人指控，被全村人唾骂，被当成杀人犯审讯，
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天大的乌龙。警察解开了我的手铐。“你可以走了。但是，
案子还没结束，你和你父母需要随时配合调查。”我活动了一下被勒出红痕的手腕，站起身，
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审讯室。外面，我看到了我的父母。他们站在走廊的尽头，
正被两名警察盘问着什么。当他们看到我出来，当他们听到警察说我可以离开时，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或喜悦。父亲江国安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看我。母亲刘春梅，那个一向强势精明的女人，
此刻也像被抽走了主心骨，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脸上血色尽褪。警察的声音不大，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江国安，刘春梅，你们再好好想想，二十多年前，你们家，
或者你们村里，有没有失踪过什么人？尤其是女性。”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颤。
母亲则尖声反驳：“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村里太平得很，从来没出过事！
”她的声音过于尖锐，反而显得底气不足。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看着他们眼神深处的恐惧。那一瞬间，
一个冰冷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二十多年前，成年女性的骸骨，
埋在我家的院子里。而我的父母，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反应如此异常。我一直以为，
这个家的冷漠和压抑，是因为奶奶的偏心和母亲的重男轻女。现在看来，或许，
在这份冷漠之下，还掩埋着更加肮脏、更加血腥的秘密。洗清的嫌疑并没有给我带来解脱，
反而将我拖入了另一个更深、更黑的旋涡。我看着那两个我称之为“父母”的人，
突然觉得他们无比陌生。03回到家，死寂笼罩着整个院子。
老槐树下的那个坑洞已经被填平，但翻新的泥土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村里人不再朝院子扔石头，也不再围在门口咒骂。
他们只是在远处观望，眼神里从前的鄙夷，变成了更加复杂的好奇和揣测。这个家里死了人，
虽然死的不是江源，但三具白骨的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母亲刘春梅一反常态，竟然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放在我面前。“潼潼，
饿了吧？在里头肯定没吃好，快，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她试图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但嘴角僵硬的肌肉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潼潼”，这个亲昵的称呼，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从她嘴里听到过了。我看着碗里那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只觉得一阵反胃。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这甚至不是甜枣，
这是掺了毒的蜜糖。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怀疑就越深。我没有动筷子，只是抬起头，
静静地看着她。“妈，那三具骸骨，到底是谁？”刘春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避开我的目光，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含糊地说：“我怎么知道？八成是以前的什么孤坟，
咱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没注意，现在被翻出来了。你别瞎想了，跟你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我冷笑一声，“奶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杀了弟弟，全村人都以为我是杀人犯的时候，
你怎么不说跟我没关系？”我的质问像一根针，刺破了她虚伪的温情。
刘春梅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把抹布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江知潼你什么意思？我关心你还关心错了？你弟现在还没找到，我本来就够烦了，
你还在这儿跟我添堵是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二十多年前，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暴躁起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别问！把你的饭吃了！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又是这样。每次我试图触碰一些核心问题，她都会用这种方式粗暴地打断。
我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中那片冰冷的怀疑，逐渐凝结成了坚硬的实体。她有鬼。
这个家，绝对有鬼。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隔壁父母的房间里，
传来了压抑的争吵声。我悄悄起身，像个幽灵一样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竖起耳朵。“都怪你！
都怪你当初心软！瞻前顾后！要是那时候处理干净了，哪有今天这档子事！
”是母亲刘春梅的声音，她刻意压低了嗓子，但那份怨毒和狠厉，还是穿透了墙壁。
“我……我怎么知道二十多年后会被翻出来……”父亲江国安的声音懦弱而无力，
充满了辩解和恐惧，“再说，当初要不是你……”“你闭嘴！”刘春梅粗暴地打断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警察已经盯上我们了！要是让他们查出来，我们俩都得完蛋！
”“那……那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咬死了不承认！就说是孤坟！
谁也别想从我们嘴里套出半个字！”墙壁很厚，后面的对话我听得断断续续。
但仅仅是这几句，已经足够让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处理干净。查出来就完蛋。
这些词句像一把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原来，我每天生活的这个屋檐下，
竟然埋藏着如此可怕的罪恶。我的父母，他们不仅仅是冷漠和自私，他们是杀人凶手。
那三具白骨，就是他们的罪证。而我，这个被他们嫌弃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差一点就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恨意，在我胸中交织翻腾。
我慢慢退回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却依然感觉不到暖意。窗外，月光惨白，
照得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影，投射在墙上。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我要查清楚。我不仅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还要亲手揭开他们伪善的面具，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04我要查清楚。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我开始像一个潜伏的侦探，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家里的一切。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撬开这个谎言外壳的支点。
我想起了我的出生证明。活了二十二年，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出生证明。小时候办户口，
办身份证，都是父母一手包办。我问过刘春梅一次，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早就弄丢了。
当时我没在意，但现在想来，这太不正常了。在这个家，弟弟江源的一切都被妥善保管，
他的出生证，他的满月照，他的奖状，被刘春梅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锁着，视若珍宝。
而关于我的一切，仿佛都是多余的，不重要的。趁着父母下地干活，我开始翻箱倒柜。
我撬开了那个我从未被允许碰触的木匣子。里面果然是江源的“成长档案”。
一张崭新的出生医学证明摆在最上面，上面清晰地写着“江源”，性别“男”，
母亲“刘春梅”，父亲“江国安”。我把匣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仔细地翻找着。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我的东西。我不死心，把父母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
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被我从床底拖了出来。箱子里都是些陈年的旧衣服和杂物。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箱子底部的一个夹层里，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
那是一张纸质已经发黄变脆的纸片。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领养”两个字，
却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的眼睛。领养登记证。被领养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林晚秋。
性别，女婴。领养人，江国安，刘春梅。时间，是二十二年前。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林晚秋？我是林晚秋？我是被领养的？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重男轻女，只是不爱我。原来，
我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可以对我如此冷漠，
怪不得奶奶可以毫无顾忌地咒骂我，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本来就是个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