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晓，一名平平无奇的安全生产检查员。工作就是拿着个小本本，
到处检查消防通道堵没堵，灭火器过没过期。直到我走进网红“安吉拉宝贝”的仓库。
她正开着直播，对着几百万粉丝，指着我鼻子，说我断她财路，是嫉妒她年轻漂亮。
她的粉丝冲进我的单位官网，把我的照片P成遗照。她的金主一个电话打到我领导那里，
说要让我卷铺盖滚蛋。他们以为，资本可以压倒一切。他们以为，流量可以颠倒黑白。
他们不知道。我手里这本他们嗤之以鼻的《安全生产规范手册》。是我写的。每一条，
每一个字，都是。1我叫季晓。安全生产检查员。今天的工作，
是抽查城东电商产业园的仓库。第四家，门牌上挂着个粉红色的牌子，
“安吉拉宝贝的梦幻城堡”。我推门进去，一股劣质香薰味混着纸箱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画着全妆的女孩正举着**杆，对着手机嗲声嗲气。“宝宝们，看到没有，
我们家的仓库就是这么大，货堆得满满的，今天一定给你们把福利拿到手！
”她就是安吉拉宝贝。最近很火的一个带货网红。我没理她，拿出记录本和检查设备，
开始干活。“哎，你是干嘛的？”她助理拦住我。我亮出证件。“安全生产例行检查。
”助理撇撇嘴，回去跟安吉拉宝贝嘀咕了几句。安吉拉宝贝扭着腰走过来，
手机镜头依旧对着我们。“检查？哦，那你快点哦，别耽误我给宝宝们直播。”我点点头，
继续工作。第一个问题就很大。安全出口被一人多高的货箱堵得严严实实。我指着货箱。
“这里，必须清空，保持通道畅通。”安吉拉宝贝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哎呀，
这位检查员姐姐好严格哦。宝宝们，你们说，我们家仓库太小了嘛，货都堆不下了，
姐姐还要我把这么大地方空出来。”手机屏幕上，弹幕飞快滚过。【这人谁啊？管天管地？
】【就是，我们宝贝卖得好，碍着她事了？】【懂不懂啊，寸土寸金，空着多浪费！
】我没看手机，我只看事实。“消防规定，必须留出生命通道。这是法律。
”我的语气很平淡。安吉拉宝贝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什么生命通道，说得那么吓人。
我们这仓库，十年了都没出过事。”我走到墙边，指着消防栓。“检查记录，
最近一次检查是三年前，早就过期了。”然后是灭火器。我提起来一个，看了眼压力表，
指针已经掉到了红**域。“这个，失效了。还有这个，这个，全都一样。
”我一连指了五个。“按照规定，你们这里需要停业整改，所有消防器材更换完毕，
通道清理干净，验收合格后才能重新营业。”我话说完，空气安静了。
安吉拉宝贝的助理张大了嘴。安吉拉宝贝本人，脸上的甜美表情彻底消失了。
她把手机镜头直接怼到我脸上。“宝宝们，你们都看见了！这个女的，
一来就说要让我们关门！”“她就是看我们不顺眼！她就是嫉妒！嫉妒我年轻，嫉妒我漂亮，
嫉妒我能赚钱！”“一来就指手画脚，我看她就是想搞点钱花花！”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弹幕彻底疯了。【**，这什么垃圾检查员？公报私仇？】【姐妹们，冲了她！人肉她！
让她丢工作！】【地址是城东电商产业园对吧？我这就打电话投诉！】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等她吼完了，我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完了吗？
”“说完了我开始开具《责令限期整改通知书》。”我从包里拿出印着红头的文件和印泥，
当着她和她几百万粉丝的面，一笔一划地写。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安吉拉宝贝，
本名王翠花。你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消防法》第二十八条、第六十条，
以及《仓库防火安全管理规则》第三章第十二条……”我每说一条，她的脸就白一分。写完，
我把通知书递给她。“签字。不签的话，我会注明拒收，法律效力一样。”她看着那张纸，
手在抖。直播间里，谩骂声已经淹没了整个屏幕。我没管。我的工作，不是讨好谁。
是确保这里，不会在某天夜里，变成一片火海。把文件给她，我转身就走。身后，
是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拉开仓库大门，
阳光有点晃眼。手机震了一下。是我领导老张发来的消息。“季晓，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回了三个字。“开完了。”2回到单位，**还没坐热，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是隔壁科室的小李，一脸惊恐。“季姐，你快看微博！你上热搜了！”我愣了一下。
打开微博，一个血红色的“爆”字赫然出现在热搜榜第一。
安吉拉宝贝直播间遭恶意执法点进去，是我在仓库里那段视频。被人剪辑过了。
只剩下我面无表情地指出各种问题，以及安吉拉宝贝声泪俱下地控诉。视频下面，
是铺天盖地的辱骂。我的工作单位、姓名，甚至座机号码，都被人扒了出来。
评论区不堪入目。【这种人就该死！】【她是不是没捞到好处，恼羞成怒了？】【姐妹们，
单位电话打起来！让她滚蛋！】座机电话果然在这时候疯狂地响了起来。小李去接，
刚说一个“喂”，就被对面骂得狗血淋头。他一脸同情地看着我。“季姐，这帮人疯了。
”我关掉微博，表情没多大变化。“疯狗而已，理他们干嘛。”我开始整理今天的检查报告，
把王翠花仓库的所有违规细节，附上现场照片，一一记录在案。刚写到一半，
主任老张的电话打过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季晓！你现在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拿着报告，敲开了他的门。老张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额头上全是汗。看见我，
他跟看见救星一样。“姑奶奶，你可算来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惹上那么个疯子？
”他指着自己电脑屏幕上的热搜。“市里宣传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问我们怎么回事！
说我们工作方式简单粗暴，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我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张主任，
这是现场的检查报告。我所有程序都合法合规。”老张接过报告，快速翻了几页。照片里，
堵死的安全通道，过期的消防栓，失效的灭火器，触目惊心。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这……这确实是她们的问题。”他话锋一转。“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
那个网红，粉丝上千万，煽动性太强了。有理也说不清啊。”我平静地说：“事实就是事实。
她煽动舆论，是她的问题。我们依法办事，没错。”老张叹了口气，一**坐在椅子上。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上面只看结果。现在结果就是，我们单位成了众矢之的。刚才，
产业园区的物业总经理也打电话给我了。”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复杂。“那个网红，
背后有人的。物业总经理想做个和事佬，意思是，让我们这边……姿态放缓和一点。
”“就说是个误会，下次注意工作方法。然后把那个整改通知……先撤回来。”我懂了。
这是想让我低头。让我为了平息舆论，去给一个违法乱纪的人道歉。我看着老张。“张主任，
如果今天堵死安全通道的是一家普通的小工厂，您会让我撤回通知书吗？
”老张被我问得一噎。“那……那当然不会。”“为什么到了网红这里，就要变？”“季晓，
这不是一回事……”“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我打断他，“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所有安全隐患，都必须清除。不管她是网红，还是普通工人。”老张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你也要考虑现实啊！我们单位也需要声誉，
我这个主任也想安安稳稳干到退休！”电话又响了。老张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一变。
他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先别说话。他接起电话，语气立刻变得恭敬。“喂，钱总啊，
您好您好。”“对，对，我是安监科的老张。”“哎呀，钱总，这件事，
确实……确实是我们下面的人年轻，工作方法有点问题。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给您，
给安吉拉**一个满意的交代。”挂了电话，老张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他看着我，
像是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钱总。那个网红的金主。也是我们这个产业园的大股东之一。
”“他说了，你要是不去道歉，撤销处罚。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个行业里干不下去。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我能感觉到老张的压力。也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
正朝我压过来。我拿起桌上那份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告。“张主任，报告我放这了。
我的态度不变。”“至于我的工作，如果因为坚持原则就干不下去。”我笑了笑。
“那这份工作，不要也罢。”说完，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3网上的舆论还在发酵。
我的手机号不知道怎么被泄露了，一天能接到几百个骚扰电话。
短信箱里塞满了各种恶毒的诅咒。
单位门口甚至有几个自称是安吉拉宝贝“真爱粉”的小姑娘，举着牌子骂我。
老张给我放了两天假，让我避避风头。他没再提让我道歉的事，但也没说支持我。
我猜他正在焦头烂额地应付各方压力。我在家待着，没闲着。
我把王翠花那家公司的工商信息、税务信息、以及她过往的一些直播内容，
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安吉拉宝贝，
卖的东西基本都是三无产品。什么吃了能瘦的糖果，抹了能白的精华，
全是些夸大宣传的智商税。她还涉嫌偷税漏税。这已经不只是消防安全的问题了。
我把这些信息整理成一份新的材料。第二天，我没回单位，直接去了市监局和税务局。
实名举报。工作人员很重视，当场就受理了我的材料。从税务局出来，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是季晓，季**吗？”“我是。”“我姓钱。安吉拉的事，我想跟你谈谈。”来了。
那个钱总。“没什么好谈的。”我说。对方笑了。“季**，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太刚易折。”“这样吧，我做个东，
晚上在‘悦江楼’请你吃个饭。你把那个什么处罚撤了，跟安吉拉道个歉。这件事，
就这么过去了。”“条件你也可以开。是想要钱，还是想要更好的职位，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的语气，像是在施舍路边的乞丐。我听着都想笑。“钱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是在依法办事，不是在跟你谈生意。”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重了一点。“季**，
我这是给你台阶下。你别不识抬举。”“这个城市就这么大，我姓钱的想让一个人待不下去，
很容易。”“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检查员，拿什么跟我斗？”**在路边的栏杆上，
看着车来车往。“钱总，你很有钱吗？”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他嗤笑一声：“至少，比你有钱得多。”“那你知道，《仓储物流安全生产规范手册》，
是谁写的吗？”我问。他更迷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手册？跟我有关系吗？”“关系很大。
”“我就是那本手册的首席撰稿人。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你用来威胁我的那些‘规矩’，
都是我定的。”我说得很慢，很清晰。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足足有十几秒，
钱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吹什么牛？”“信不信随你。
”“我只是提醒你，你以为的资本，在我定的规矩面前，一文不值。”“还有，
我已经向市监局和税务局，实名举报了王翠花的公司涉嫌虚假宣传和偷税漏税。
”“饭就不吃了，我怕消化不良。”“再见，钱总。”我挂了电话。世界清静了。我知道，
战争才刚刚开始。但我不怕。因为我站在规矩这一边。而他们，站在规矩的对立面。
4钱总那边没动静了。安吉拉宝贝的微博也消停了两天。
我以为他们是被我那通电话给唬住了，正在想对策。没想到，他们比我想的更没底线。
第三天早上，我刚到单位停车场，就感觉有人在看我。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后视镜。
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停在不远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我没在意，锁车上楼。刚进办公室，
小李就凑了过来，神色紧张。“季姐，你快看这个！”他把手机递给我。
是一个本地的八卦论坛。一个热帖被顶得老高，标题耸人听聞。《惊天大瓜！
扒一扒城东安监科某女检查员的混乱私生活！》帖子是匿名发的。内容写得绘声绘色。说我，
季晓，表面上是个正经的公务人员，私下里却生活糜烂，同时交往好几个男朋友，
还被人包养。说我这次针对安吉拉宝贝，就是因为我看上了她的金主钱总，想把她挤走，
自己上位。帖子下面，附了好几张照片。都是**的。有我下班后去健身房的照片，
被说成是去会所见客户。有我周末和我弟一起吃饭的照片，我弟的脸被打了码，
被说成是我的“干爹”。最离谱的是一张我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的照片。
那是我前几天加班晚了，打车回家，平台派的专车。照片拍得很模糊，角度也很刁钻，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特意送我回家。帖子下面，一群人狂欢。【**，我就说她不对劲，
原来是个捞女！】【长得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没想到玩得这么花。
】【怪不得要搞我们家宝贝，原来是抢男人啊，太恶心了！祝她出门被车撞死！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种桃色新闻，最容易挑动大众的神经。
比之前那个“恶意执法”的话题，杀伤力大多了。老张把我叫进办公室，脸色铁青。“季晓，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把手机拍在桌子上。“现在不光是外面的人，
单位里都有人开始说闲话了！这对我们整个科室的形象，是毁灭性的打击！”我看着他。
“张主任，你信吗？”老张愣住了。他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后，他泄了气。
“我不信。你是我看着从实习生干到现在的，你什么人我清楚。”“但别人不清楚啊！
人言可畏啊！”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斜了！现在已经斜了！”老张很激动，
“纪委的电话都打来了！说收到了关于你个人作风问题的匿名举报信，要我们内部先自查！
”我心里一沉。他们连纪委举报这招都用上了。这是想从内部，彻底搞垮我。王翠花。钱总。
好，真好。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师兄，是我，季晓。”电话那头，
是我大学时期的师兄，现在是市里最好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怎么了小师妹，
听声音不太高兴啊。”“师兄，帮我个忙。我要告人。”“告谁？”“一个网红，
还有一个姓钱的商人。诽谤，造谣，侵犯名誉权和隐私权。”“还有，帮我查一辆车。
黑色别克，车牌号是……”我把我早上在停车场记下的车牌号报给了他。“没问题。证据呢？
”“他们自己发的。全网都是。”师兄笑了。“行，这案子我接了。你等着，
师兄帮你把他们的底裤都扒下来。”挂了电话，我看着忧心忡忡的老张。“张主任，放心吧。
”“他们想玩阴的，那我就跟他们，好好玩玩。”“法律上玩。”5师兄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一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就分别寄到了王翠花的公司和钱总的办公室。同时，
我也以个人名义，向公安机关报案，控告他们通过网络对我进行诽谤和人身攻击。
网上的那个帖子很快就被删了。但影响已经造成。单位里，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老张顶着压力，没有对我进行任何停职处理，
只是让我暂时不用去一线了，先负责内勤工作。我知道，他也在等。等一个结果。这天下午，
市里突然下发了一个紧急通知。
《关于开展全市仓储物流企业安全生产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红头文件，措辞严厉。
要求在未来一个月内，
对全市所有仓储物流企业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无死角的安全生产大检查。由市安监局牵头，
联合消防、市监、公安等多个部门，成立联合检查组。文件里特别提到，
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检查中发现的违法违规行为，
并且要“点名道姓、公开曝光”一批典型案例。老张拿着文件，手都在抖。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关上门。“季晓，这是你……？”他想问是不是我捅到上面去了。
我摇摇头。“我没那么大能量。”这确实不是**的。我虽然把王翠花举报了，
但那只是个案，掀不起这么大的浪。这架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老张盯着文件看了半天，
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他指着文件落款处的一个名字。“总负责人，刘副市长。
这位刘副市长，是上个月刚从省里空降下来的，出了名的铁腕。”“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要拿安全生产开刀，立威！”老张的表情很兴奋。“咱们的机会来了！”他说：“季晓，
这次检查，规格非常高。联合检查组里，肯定需要真正懂业务的专家。你这几天，
把手头工作放一放，把咱们市所有仓库的资料，尤其是那些老大难问题，
给我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出来。”“我这就去市局，推荐你进联合检查组！”我有点意外。
“张主任，我这还在风口浪尖上……”“屁的风口浪尖！”老张眼睛一瞪，
“那些捕风捉影的屁话，能跟人命关天的大事比吗？刘市长要的是能干事的人，
不是要没污点的神仙！”“你就是我们科最懂业务的！你不去谁去？”“这是个机会！
不光是给你自己正名的机会，也是给我们单位挣脸的机会！”我看着老张，
心里一股暖流涌过。关键时刻，这个平时有点怕事的主任，还是拎得清的。“好。”我点头，
“我马上去准备。”接下来三天，我把自己关在资料室里。堆积如山的案卷，我一份份地看，
一笔笔地记。把全市上百家重点仓库的结构图、风险点、历史违规记录，
全都梳理得清清楚楚。最后，
我写了一份长达五十页的《全市仓储物流安全风险评估及整治建议报告》。
老张拿着我的报告，如获至宝，当天就跑去了市局。第二天，通知下来了。我，季晓，
被正式抽调进入“全市仓储物流企业安全生产专项整治行动”联合检查组，担任技术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