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别墅里却很热闹。
他们在给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江柔，庆祝她考过了科目二。
是的，你没听错。
在我二十四岁生日这天，我那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正围着江柔嘘寒问暖。
而我，像个局外人。
“柔柔，你也太厉害了吧，一把就过了！”
说话的是宋澈，他声音温柔，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替江柔擦着额角的汗。
仿佛她刚从什么龙潭虎穴里闯出来。
江柔的脸颊泛着红，羞涩地低下头。
“没有啦，都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陆景然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推到她面前，语气懒洋洋的，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给，庆祝你离马路杀手又近了一步。”
江柔惊喜地捂住嘴，“景然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的香水？”
顾衍，我们三人里最沉稳的那个，此刻也勾着唇角。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江柔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那是我曾经最贪恋的动作。
可现在，只觉得刺眼。
客厅里欢声笑语，巨大的蛋糕上插着“逢考必过”四个字。
而我的生日蛋糕，被孤零零地挤在角落，小得可怜。
上面插着的数字“24”，像是在无声地嘲讽我。
我站在这里，仿佛是多余的。
没人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或者说，他们记得，但不在乎。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冷得像窗外的雨。
从我妈去世，我爸娶了继母，带着江柔进门那天起，一切就都变了。
江柔柔弱，善良，善解人意。
她会哭，会撒娇，会不动声色地博取所有人的同情和喜爱。
而我，在他们眼里，就成了那个刁蛮、任性、不懂事的姐姐。
我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争了这么多年，闹了这么多年。
原来，不被爱的那个，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几乎没联系过的头像。
那是我姑姑硬塞给我的相亲对象，据说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明天有空吗？我们去领证吧。】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回复了。
一个字。
【好。】
我看着那个字，突然就笑了。
也好。
嫁给一个陌生人，总好过守着这三个捂不热的冰块。
“念念，你一个人站那儿傻笑什么呢？”
宋澈终于发现了我，他皱着眉走过来。
“快来，柔柔要切蛋糕了。”
我没动，只是看着他。
“宋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澈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不就是个普通周五吗？”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啊，普通周五。”
“姐，你别怪宋澈哥，他们是为了给我庆祝，才……”
江柔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一脸的愧疚。
她总是这样。
永远都是一副“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别人”的圣母模样。
我厌烦地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
我的动作有些大，江柔踉跄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桌角。
她“啊”地一声惊呼，眼眶瞬间就红了。
“江念！你又发什么疯！”
陆景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江柔护在身后，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顾衍也沉下了脸，语气冰冷。
“给柔柔道歉。”
我看着他们三个，像是三座山，严严实实地把江柔护在里面。
而我，是那个需要被审判的恶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啊。”
“对不起。”
我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陆景然不耐烦的声音：“你去哪儿？”
我没有回头。
“去一个，你们永远也管不着的地方。”
雨下得更大了。
我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浇灭心里的那团火。
走到别墅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那里，车灯像两道利剑，划破雨幕。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快步走到我面前。
伞面倾斜，将我完全笼罩。
雨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很高，我需要仰视他。
他的五官像是被上帝亲手雕刻过，每一处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只是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得像冰。
“沈岸？”我试探着问。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只在姑姑给的照片上瞥过一眼。
真人比照片更具压迫感。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又有磁性。
“上车吧，外面冷。”
我坐进车里，温暖的空气将我包裹。
沈岸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我接过来，胡乱地擦着头发。
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夜。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栋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别墅，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连同那三个我爱了十几年的人。
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声。
我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沈岸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我需要一个妻子。”
“你不怕我是个坏女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就像刚才，他们都觉得我在欺负我妹妹。”
沈岸终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能看透人心。
“我的眼睛，还没瞎。”
那一瞬间，积压了多年的委屈，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急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狼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没有接。
沈岸也没有收回手，就那么静静地举着。
许久，我才闷声说了一句。
“谢谢。”
第二天，我们真的去领了证。
红色的本本拿到手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
这就……结婚了？
跟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
我看着结婚证上，我和沈岸并肩而坐的照片。
他依旧面无表情。
而我，笑得有些僵硬。
走出民政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结婚证拍了张照片。
然后发到了那个曾经置顶，如今却无比讽刺的四人小群里。
没有配任何文字。
一秒。
两秒。
三秒。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顾衍的电话。
我毫不犹豫地挂断，然后将他、宋澈、陆景然，全部拉黑。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抬头看向沈岸，他正站在不远处等我。
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朝着他走过去，一步一步，无比坚定。
再见了，顾衍。
再见了，宋澈。
再见了，陆景然。
再见了，我卑微又可笑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