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销毁。
不能迁移，不能重建。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林知夏的眼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开发了。
这是**裸的、针对性的毁灭。
陆景琛，他不是要推平学校。
他是要这所学校，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为什么？
一所小小的希望小学，到底碍着他什么事了？
林知夏站在村口的土路上，夜风吹得她有些发冷。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闪过，却抓不住一个清晰的头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景琛越是想掩盖什么，就说明那背后隐藏的秘密越重大。
度假村是幌子，那个附加条款才是关键。
他真正的目的，就在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土地之下。
必须去一趟省城。
她要亲自去查。
靠朋友终究隔了一层，很多档案和资料，必须本人到场才能申请查阅。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行卡。
一百万。
这笔带着羞辱的钱，现在成了她唯一的资本。
林知夏不再犹豫，转身走向通往镇上的公路。
天亮后，她坐上了第一班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
两天后。
省城，国土资源档案馆。
林知夏穿着一身从地摊上买来的朴素衣服，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这是她为自己设计的伪装。
越是不起眼，越不容易引起怀疑。
“同志，你好，我想查一下青川县桃源村的一块土地档案。”她用带着点方言的口音，对窗口的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身份证，申请理由。”
林知夏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和一份早就编好的申请书。
“俺……俺是那个村的，俺家的祖坟好像就在那块地上，现在要开发了，俺想确认一下位置，别给挖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工作人员没有多问，接过材料，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桃源村，景琛集团拍下的地块……找到了。”
工作人员打印出一张凭条，“去三号阅览室等着。”
林知夏心中一喜，道了声谢，拿着凭条快步走向阅览室。
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人在埋头翻阅资料。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耐心等待着。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推着小推车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她面前。
“桃源村地块07号，看完放回原处。”
林知夏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解开档案袋上的绳子，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份拿出来。
地块图、勘测报告、竞拍记录、**合同……
她看得非常仔细，一个字都不放过。
大部分文件都是常规的官方文书，和周晴查到的信息基本一致。
直到她翻到最后，看到一份附加协议。
就是那份要求“就地销毁”学校的协议。
协议的甲方是景琛集团，乙方是出让土地的**部门。
但奇怪的是，在协议的末尾，还有一个第三方见证人签章。
签章的单位是：省考古研究所。
考古研究所？
林知夏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个商业地产项目，为什么需要考古研究所来做见证？
难道说……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那块地下面，有古墓？或者是什么重要的文物？
陆景琛打着建度假村的幌子，实际上是想盗掘文物？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震。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不再是民事纠纷，而是严重的刑事犯罪！
她立刻拿出手机，想把这份协议拍下来。
就在她举起手机，对准文件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快而准地按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紧接着，一个冷漠而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林**，****机密文件，是犯法的。”
林知夏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一张俊朗却毫无表情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是陆景琛的助理，秦风。
他还是那身精英范的打扮，金丝眼镜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黑衣保镖，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你们……”林知夏又惊又怒。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风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
“林**的行动力，真是超乎我们的预料。才两天时间，就从桃源村追到了这里。”
他的语气听似夸奖，实则充满了警告和嘲讽。
“看来，一百万，还是没能让林**安分下来。”
林知夏迅速收起手机，将档案袋合上，强作镇定地站起身。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查点资料，不犯法吧？”
“查资料不犯法。”秦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查不该查的东西，就是自找麻烦。”
他朝那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请”住了林知夏的胳膊。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部门！”林知夏挣扎起来。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风却毫不在意，他俯下身，凑到林知夏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们陆总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趟。是自己走，还是让我们‘帮’你走，你选一个。”
他的声音很轻，威胁的意味却重如千钧。
林知夏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从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被盯上了。
陆景琛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
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她停止了挣扎，冷冷地看着秦风。
“好，我跟你们走。”
她倒想看看，陆景琛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林**，请。”
林知夏被两个保镖半架着，走出了档案馆。
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正静静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陆景琛那张冷峻的侧脸。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对着电话那头淡淡地说着什么。
“……嗯，人找到了。”
“放心，我会处理干净。”
“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那冰冷的语调，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垃圾。
林知夏被塞进了另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陆景琛挂了电话，目光终于朝她这边瞥了一眼。
那一眼，充满了不屑和厌烦。
仿佛在说：真是不知死活。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林知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握紧了拳头。
口袋里的手机，在被秦风按住屏幕的前一秒，已经将那份带着“考古研究所”签章的协议，发送了出去。
接收人，是周晴。
陆景琛，你以为抓到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游戏，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后视镜里的一幕。
在他们车后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小轿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开车的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看不清脸。
但林知夏的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这个人，是谁？
是陆景琛的另一批人？
还是……别的什么人？
一种被多方势力同时盯上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卷入的，可能是一个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漩涡。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一片僻静的别墅区。
在一栋装修奢华的别墅前停下。
“林**，到了。陆总在里面等你。”
秦风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一场真正的鸿门宴。
她走进别墅大门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再次扫向后方。
那辆灰色的轿车，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