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太平间，冷得像个冰窖。
白布之下，是婆婆王秀兰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沈念跪在旁边，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伸出手，想再摸一摸婆婆的脸，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那张不久前还对着她笑的脸，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
眼角的皱纹，似乎比早上出门时更深了些。
婆婆一定很疼吧。
沈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悄无声息。
两个小时了。
从接到医院的电话到现在，整整两个小时。
姜辰，依旧没有出现。
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沈念的心，也跟着婆婆的身体一起，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直到双腿麻木，失去了知觉。
太平间厚重的铁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妈！”
是姜辰。
他终于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在温泉山庄拍照时穿的黑色大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宿醉的红晕。
浓郁的酒气，混杂着一股甜腻的女士香水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这味道，沈念太熟悉了。
上个月，林晚晚还在朋友圈炫耀过，说是姜辰送她的新年礼物，全球**款。
姜辰冲到冰冷的铁床前，看着白布下的人形轮廓，身体晃了晃。
他似乎不敢相信，伸手想要掀开白布，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妈……怎么会……”
他喃喃自语，眼眶瞬间红了。
沈念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他表演。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和林晚晚的亲密照片，如果不是亲耳听过他对自己的敷衍和欺骗，或许，她真的会相信他此刻的悲伤。
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姜辰终于掀开了白布，在看到王秀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时，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妈！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他扑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沈念却只是冷漠地站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她的腿已经麻了，刚一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
姜辰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转过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质问。
“沈念！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
沈念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她笑得那么冷，那么讽刺。
“我告诉你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零点零五分，我给你打了第一个电话，你没接。”
“零点零七分，我给你打了第二个电话，你还是没接。”
“零点十分，我给你打微信语音，你接了。”
她一步步，缓缓地走向他，每说一句，姜辰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告诉你，妈出车祸了，在抢救。”
“你说，你在开年会，走不开。”
“你还说，这只是一个骚扰电话。”
沈念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辰，那个时候，你正抱着你的好妹妹，在温泉山庄看烟花吧？”
“那个时候，你正准备关掉手机，好跟你的好妹妹亲吻吧？”
姜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心虚。
“你……你胡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
“我那是在陪客户……”
“客户？”沈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哪个客户叫林晚晚？哪个客户需要你揽着她的腰，亲吻她的额头？”
姜辰彻底愣住了。
他没想到，沈念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一切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太平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姜辰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乞求。
“念念，你听我解释，我和晚晚真的没什么，她只是……”
“她只是你的好妹妹，对吗？”沈念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这句话，她听了三年，已经听腻了。
“姜辰，”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妈是在去温泉山庄的路上出的事。”
姜辰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什么？”
“警察在妈的手机里，看到了她发给你的最后一条信息，可惜，你关机了，没收到。”
沈念的语气，像淬了冰的刀子。
“信息上说，她打听到你跟林晚晚在温泉山庄，她不放心，要过去看看。”
“她说，她怕你犯糊涂，怕你对不起我。”
“所以，姜辰，是你。”
“是你害死了她。”
最后一句话，沈念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姜辰的心上。
他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不……不是的……”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拼命地摇头。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妈会过去……”
“你不知道？”沈念逼近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你如果在家陪着我们跨年，她会大半夜跑出去吗？”
“你如果没跟那个女人鬼混，她会担心得要去抓你吗？”
“姜辰，你敢看着妈的遗体，再说一遍，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吗！”
沈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凄厉。
姜辰被她吼得浑身一颤，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冰床上的母亲。
王秀兰那张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脸，仿佛正在无声地控诉着他。
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
他冲上来，想要抱住沈念，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
他的手，刚碰到沈念的胳膊。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了整个太平间。
沈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她的手心，**辣地疼。
姜辰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愣住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这是沈念第一次打他。
结婚三年，她一直都是温顺的，体贴的，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沈念看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
但她的声音，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别碰我。”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