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江念拿到试卷，迅速浏览了一遍。
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八十年代初的高考试卷，难度和她后来接触到的那些科研难题相比，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笔，开始答题。
思路清晰，下笔如飞。
周围的考生还在为第一道大题抓耳挠腮时，她已经做完了半张卷子。
监考老师从她身边走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见她的卷面干净整洁，解题步骤清晰明了，答案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涂改。
老师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哪个学校的尖子生？
两天半的考试，对江念来说，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考完最后一门，交卷**响起。
江念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
她走出考场，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应。
门口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吉普车，以及靠在车旁的陆衍。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一条军绿色的裤子，却依然掩盖不住那一身迫人的气势。
他看到她，掐灭了手里的烟，迈步朝她走来。
“考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行。”江念淡淡地回答。
这两个字，让陆衍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还以为她会哭丧着脸出来，或者干脆就是交了白卷。
可她看起来，平静得有些过分。
“回家吧，阿姨应该做好饭了。”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不了。”江念摇头，“我还有事。”
她绕过他，径直往前走。
陆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去哪？”
“新华书店。”
陆衍：“……”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刚考完试，不应该是放松休息吗？去书店干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我送你。”
“不用。”
“这是命令。”
江念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陆团长，我们很快就要没关系了，请你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陆衍的心口又是一堵。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轻易地土崩瓦解。
他抿了抿唇，放缓了语气。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江念没再拒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里很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陆衍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
她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的线条柔和又坚定。
她真的变了。
变得让他觉得陌生，甚至……有些遥不可及。
到了新华书店，江念推门下车。
“谢谢。”
她客气地道了谢，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衍叫住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给她。
“想买什么书，就买吧。”
江念看着他手里的钱，愣了一下。
上一世，她花他的钱，总是心安理得。
可现在，她只觉得烫手。
“不用了，我有钱。”
她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毛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她省下来的早饭钱。
陆衍的脸色沉了下去。
“江念，你非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我们本来就应该分清楚。”江念把钱塞回他手里，“陆团长，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店。
陆衍站在原地，看着手心里的钱，只觉得那几张纸币，像是烧红的烙铁。
书店里，江念直奔科技区。
她要找的，是关于半导体和集成电路的书。
八十年代初，国内在这方面的研究还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相关的书籍更是少之又少。
她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翻出几本薄薄的小册子，大多还是翻译过来的国外资料。
知识陈旧，内容浅显。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聊胜于无。
她抱着几本书去付钱，刚走到柜台，就听到了旁边几个人的议论。
“听说了吗？京华大学的王教授，最近在研究什么‘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说是能让咱们国家也造出自己的计算机！”
“真的假的？那可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不过听说研究很不顺利，缺人又缺钱，好几个外国专家都说咱们至少要二十年才能赶上他们。”
京华大学，王教授。
江念的眼睛瞬间亮了。
王博谦教授！
她想起来了！
上一世，王教授正是国内芯片研究的奠基人！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带领团队一步步攻克难关，为华夏的芯片事业，打下了第一块基石。
只是后来，因为经费和人才的问题，项目几度中断，王教授也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这也成了江念上一世最大的遗憾之一。
她一直觉得，如果王教授的团队能够得到足够的支持，华夏的芯片事业，至少能提前十年！
这一世，她回来了。
她不仅要自己投身于这项伟大的事业，她还要帮助王教授，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她的目标，瞬间清晰起来。
京华大学！
她一定要考上京华大学！
抱着书走出书店，江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陆衍的车，还停在不远处。
他看到她抱着几本封面都看不懂的书出来，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发着光的向往和激动。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或许，她真的能考上。
回到家，江母看到她手里的书，又开始唉声叹气。
“念念啊，考也考完了，你就歇歇吧。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妈。”江念打断她，“成绩出来之前，什么都别说。”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了。
查分那天，江母比江念还紧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江念倒是很平静，吃过早饭，就去了学校。
成绩榜前，挤满了人。
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从上到下，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
没有。
第一张榜单上没有。
周围传来各种声音。
“我考上了！我考上大专了！”
“我才320分，完了完了……”
“今年的分数线好高啊！”
江念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她又去看第二张重点大学的榜单。
目光从上往下，一个个名字扫过。
然后，她在最顶端，那个最醒目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念，总分625分。
省理科状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