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陆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客厅中央。
他死死盯着茶几上那份烫金的宣传册。
《生命延续计划——基因复刻，让爱永生》。
林晚，他怀孕五个月的妻子，正和一个穿着精致套裙的女人交谈。
那个女人笑容标准，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优越感。
“陆先生，您别激动，这在我们的客户群体里，是很正常的选择。”
陆辰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晚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那是他们的孩子。
一个正在孕育的，鲜活的生命。
可现在，他的妻子，却想把这个孩子，变成另一个男人的容器。
一个叫做沈言的男人的。
那是她的初恋，一个即将死于骨癌的男人。
“晚晚，我们谈过这件事。”陆辰的喉咙发干，“我不同意。”
林晚终于抬起头看他。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偏执的火焰。
“陆辰，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自己的决定？”陆-辰气笑了，“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我的？”
“他是我们的孩子，但也可以是沈言的延续。”林晚的语调很轻，说出的话却像刀子。
“延续？”
“是的，延续。”
林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温柔得让陆辰心惊肉跳。
“沈言快不行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所以你要克隆他？用我们的孩子？”陆辰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这根本不是科幻电影。
这是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正在被一个疯子拖进深渊。
而这个疯子，是他爱了三年的妻子。
那个套裙女人适时地插话：“陆先生，请允许我纠正一下。我们并非克隆，而是基因优化与复刻。我们提取沈言先生最优秀的基因片段，在胚胎发育早期进行定向干预，这能确保孩子继承沈言先生的天赋与特质，同时规避掉他基因中的遗传病风险。”
她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孩子依然是您和您妻子的血脉，只是在某些方面，他会更像沈言先生。”
陆辰感觉一阵反胃。
更像沈言？
一个他从未见过，却像幽灵一样笼罩在他婚姻上空的男人。
他的孩子，凭什么要像另一个男人？
“林晚，你看着我。”陆辰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她怀孕期间的一场情绪失控。
一场荒唐的梦。
然而，林晚的眼神无比清醒，也无比残忍。
“陆辰，我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她站起身，试图去拉他的手。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求你的事。沈言他太苦了，他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
陆-辰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的心，像是被那只落空的手，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淋漓。
“留下点什么？他凭什么？”
陆辰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人生是他的，我们的孩子是我们自己的！他没有任何权力，在我们的孩子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林晚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尖利起来。
“我自私？”陆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想着要给妻子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他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迁就她所有的喜好。
他甚至，默许了她心里那个属于“沈言”的角落。
他以为，只要他等，只要他对她足够好，那个角落总有一天会被他填满。
可他等来了什么？
等来了她要用他们的孩子，去复活她死去的初恋。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那个套裙女人识趣地站起来。
“陆太太，看来您和陆先生还需要一些时间沟通。我先把资料留下，您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她放下宣传册和一份合同，转身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陆辰和林晚的对峙。
“陆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陆辰的心上。
又是这样。
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她无理取闹，最后都会用这句话来道德绑架他。
以前，他会立刻投降，会抱着她道歉，会说尽甜言蜜语。
但今天，他只觉得无比疲惫。
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爱？”陆辰自嘲地笑了笑，“林晚，你扪心自问，你爱过我吗？”
林晚的哭声一滞。
她看着陆辰，眼前的男人英俊，沉稳，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丈夫。
可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包容。
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冰冷。
“我当然爱你！不然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为什么要怀你的孩子？”她激动地反驳。
“是啊，你怀了我的孩子。”陆-辰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的小腹上。
那里，有他的骨肉。
可这一刻，他却感觉那个孩子离他那么遥远。
仿佛隔着一个叫做沈言的，无法逾越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怒和悲凉。
“这件事，我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
他转身，想回书房冷静一下。
他需要一个人待着。
他怕自己再多看林晚一眼，会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陆辰！”林晚在他身后叫住他。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陆辰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他听到林晚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轻轻地说。
“你知道吗？我怀上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他。”
“这个孩子，就是为沈言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轰的一声。
陆辰感觉自己的大脑炸开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灰烬。
他猛地转过身，双目赤红地瞪着她。
林晚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却依然是那种执拗的神情。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究竟有多么残忍。
陆辰一步步向她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痛得钻心。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他爱入骨髓，此刻却让他恨入骨髓的女人。
他抬起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摇醒。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却只是不住地颤抖。
最终，他无力地垂下。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她心里那个从未离开过的亡灵。
“林晚。”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们离婚吧。”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辰没有再看她。
他转身，走向门口。
他需要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就在他的手握上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林晚带着哭腔的尖叫。
“陆辰！你敢走！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立刻去医院，把这个孩子打掉！”
陆辰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