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快过来让妈妈看看。”
我妈刘婉捏着嗓子喊我，声音甜得发腻。
她手里拎着一条崭新的公主裙，粉色的纱，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珠子。
在别墅客厅的水晶灯下，闪着廉价又刺眼的光。
我叫沈岁，今年五岁。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字，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我是沈氏集团总裁沈军养在外面的女儿。
而我妈，就是那个被他养了六年的情人。
刘婉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开始扒我身上的旧衣服。
“快换上这个，今天是你爸爸公司年会，妈妈带你去见见世面。”
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见世面？
是想带着我去宣示**吧。
毕竟，沈军的正牌太太徐清，和他的独子沈澈，今晚都会出席。
一个情妇，带着一个私生女，去参加正妻在场的公司年会。
这是何等的“世面”。
我上辈子就是被她这么一步步推向深渊的。
她总以为，只要我够可爱，够聪明，就能讨得沈军的欢心，就能压过那个正牌的儿子沈澈，就能让她母凭女贵，成功上位。
可她至死都不知道。
沈军那样的男人，心里只有利益和脸面。
情妇和私生女，永远是他光鲜人生里的污点，是他需要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东西。
上辈子，我被她打扮得像个小丑，带到了年会现场。
结果可想而知。
沈军勃然大怒，觉得刘婉让他当众丢尽了脸。
而我，则成了整个上流圈子的笑柄，成了沈澈和他朋友们霸凌的对象。
他们把我堵在洗手间，将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
那条漂亮的公主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重。
而沈澈，那个只比我大三岁的“哥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淬了毒的厌恶。
“你和你那个妈一样，都只配待在阴沟里。”
重来一世，我怎么可能再让她得逞。
“我**。”
我冷冷地开口，声音是属于五岁孩童的稚嫩，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刘婉的动作一顿。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岁岁乖，怎么了？这裙子多漂亮啊。”
她还想来哄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太丑了。”
我说的是实话。
刘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沈岁！你说什么？”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审美，总觉得比那个正室徐清要时髦洋气得多。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动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心里一片冰冷。
“我说，这裙子太丑了，像窗帘布。”
“你！”
刘婉气得扬起了手。
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因为门口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沈军回来了。
刘婉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从愤怒变成了委屈。
她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看着走进门的男人。
“阿军，你看看岁岁，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沈军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保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公主裙，又看了看我，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怎么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刘婉立刻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她想带我去年会的事。
只说我如何嫌弃她买的裙子，如何不听话。
沈军听完，目光落在我身上。
“岁岁，为什么不喜欢妈妈买的裙子？”
上辈子，我最渴望的就是他这难得的关注。
我会想尽办法表现自己，讨好他。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我抬起头，用一种天真又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爸爸，妈妈说今天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要穿得像个公主。”
“可是……”
我低下头，小声地，带着一丝委屈。
“可是我听张阿姨说，真正的公主，是住在城堡里的。”
“我们这里，不是城堡。”
客厅里一片死寂。
张阿姨是家里的保姆，此刻她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朝我使眼色。
刘婉的脸，更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精彩纷呈。
她买下这栋郊区别墅的时候，最喜欢跟人炫耀的就是“我们家岁岁住在城堡里，就是个小公主”。
沈军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男人。
刘婉这种自欺欺人的炫耀，无疑是在提醒他，她和我的存在，是多么上不得台台面。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刘婉慌忙打圆场，想把我拉到身后。
我却固执地站在原地，继续用我那“天真”的童音说。
“爸爸，澈哥哥住的地方，是城堡吗？”
沈澈。
这个名字一出来，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沈军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最忌讳的，就是在刘婉这里，听到他正牌妻子和儿子的任何信息。
“谁教你这些话的？”他盯着我，声音里已经带了严厉的质问。
我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五岁孩子的身体，眼泪说来就来。
“没、没人教我……”
我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
“是、是我上次在商场，看到澈哥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他们……他们看起来才像一家人……”
“爸爸，我是不是……是不是见不得人的孩子？”
我的哭声撕心裂肺。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扎在沈军和刘婉的要害上。
沈军最怕的，就是我这个私生女的身份，会影响到他儿子的成长。
而刘婉最怕的，就是沈军觉得她野心太大，教坏了孩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
刘婉终于绷不住了，冲过来就想捂我的嘴。
沈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够了！”
他低喝一声，眼神冷得像冰。
“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刘unbelievable。
她愣愣地看着沈军，眼泪掉了下来。
“阿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沈军甩开她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我以为他要安慰我。
上辈子，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记住，以后不许再提你澈哥哥，也不许再提你阿姨。”
“你和你妈妈，就安分地待在这里。”
“否则，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我随时都可以收回。”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整个别墅，都安静了下来。
刘婉瘫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
我知道，今晚的年会，她是去不成了。
而我，也成功地避免了上辈子的悲剧。
但这只是第一步。
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偏安一隅。
我要把属于我母亲和我的一切，都堂堂正正地拿回来。
不，不是拿回来。
是抢过来。
从沈澈，从徐清，从沈军手里，一点一点地，把他们所在乎的东西，全都抢过来。
刘婉终于哭够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冲到我面前。
“沈岁！你这个小**！你是故意的！”
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辣的疼。
我没有哭，也没有躲。
我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妈妈，打我，爸爸就会更喜欢你吗？”
刘婉的动作僵住了。
我的话，又一次戳中了她的痛处。
是啊，打我有什么用？
沈军已经走了。
他今晚，会陪在徐清和沈澈身边，享受天伦之乐。
而她，只能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城堡”，像个笑话。
刘婉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我知道，在她心里，已经给我打上了“不听话”、“白眼狼”的标签。
无所谓。
我本来也没指望她能成为我的盟友。
她不过是我复仇路上，第一块需要被利用，然后被踢开的垫脚石。
第二天，沈军没有回来。
第三天，也没有。
刘婉彻底慌了。
她开始疯狂地给沈军打电话，发信息，可都石沉大海。
她砸了别墅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像个疯子一样。
我冷眼旁观。
我知道，沈军这是在敲打她。
敲打她那不该有的野心。
直到第四天，沈军的助理来了。
他带来了一张新的银行卡，和沈军的口信。
“沈总说，让刘**安分一点，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至于岁岁**，沈总已经安排好了，下周一，去市里最好的德威国际幼儿园上学。”
刘婉的脸色煞白。
德威国际幼儿园。
那是全城最顶尖的私立幼儿园，也是沈澈在读的幼儿园。
沈军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把我送到沈澈的眼皮子底下？
刘婉想不明白。
但我却瞬间明白了。
这是敲打，也是安抚。
他把我送到那里，是为了让我认清自己和沈澈的差距，是为了让我明白，什么是云，什么是泥。
同时，也是在告诉刘婉，只要她安分，他不会亏待我们母女。
好一招帝王心术。
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我不是那个五岁的，什么都不懂的沈岁了。
把我送到沈澈身边？
那不是引狼入室。
是放虎归山。
我看着刘婉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周一，刘婉亲自开车送我去了德威幼儿园。
她给我穿上了另一条她珍藏的，比上次那条更夸张的公主裙。
美其名曰，不能在气势上输给那个正室的儿子。
我没有反抗。
因为我知道，今天这身衣服，会派上大用场。
幼儿园门口豪车云集。
刘婉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在其中，也并不算扎眼。
她把我送到门口，蹲下身，仔细地替我整理着裙摆。
“岁岁，记住妈妈的话，在学校里，不要怕那个沈澈。”
“他有的，我们岁岁也都会有。”
“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爸爸最疼爱的女儿。”
她还在做着母凭女贵的美梦。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妈妈。”
转身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最疼爱的女儿？
真是天大的笑话。
德威幼儿园很大，也很漂亮。
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教学楼像童话里的城堡。
我被老师领进了大（一）班。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小朋友。
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小朋友们，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我站在讲台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沈澈。
他也正看着我。
那眼神，和上辈子在洗手间里，一模一样。
冰冷，厌恶，还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仿佛在看一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肮脏的老鼠。
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澈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大概在想，这个私生女，怎么脸皮这么厚。
老师给我安排了座位，离沈澈不远。
整个上午，我都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影随形。
午饭时间，小朋友们排队去食堂。
沈澈和他那几个小跟班，故意走在我身后。
路过一个水坑时，其中一个叫王浩的男孩，突然伸出脚，狠狠地绊了我一下。
我早有防备。
但我没有躲。
我顺着他的力道，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e势，重重地摔进了水坑里。
“噗通”一声。
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那条华丽的公主裙。
纱裙吸了水，变得又沉又重，紧紧地贴在我的腿上。
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你看她，像个落汤鸡！”
“这裙子脏了，好丑啊！”
沈澈站在一旁，没有笑。
但他嘴角的弧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趴在水坑里，没有立刻起来。
我能感觉到，膝盖和手心都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辣地疼。
但我心里，却是一片冷静。
我慢慢地抬起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我没有大声哭嚎，只是无声地流着泪，用一种极度委屈和不解的眼神，看着王浩。
那眼神，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很多时候，无声的控诉，远比歇斯底里的哭闹，更能引人同情。
果然，周围的小朋友们，笑声渐渐停了。
有几个小女孩，甚至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王浩被我看得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喊道。
“看什么看！是你自己不长眼睛摔倒的！”
“对，就是她自己摔的！”旁边的小跟班也跟着起哄。
我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时候，老师闻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看到我一身泥水的狼狈模样，老师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想扶我。
我却躲开了她的手，自己挣扎着从水坑里爬了起来。
那条漂亮的公主裙，此刻已经变得污秽不堪，裙摆上还挂着烂泥和草叶。
我低着头，小声地抽泣着。
“老师，我……我没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我越是这么说，就越显得委用。
老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目光扫向了王浩和沈澈。
“王浩，是不是你推的？”
“不是我！是她自己摔的！”王浩还在嘴硬。
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澈，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直接质问沈澈，只能让他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澈身上。
我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还挂着泪珠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沈澈，你会怎么说呢？
是会像上辈子一样，冷漠地落井下石？
还是会……
沈澈对上我的目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薄唇紧抿，没有立刻开口。
就在这时，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走到沈澈面前，伸出我那只沾满了泥水的小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哥。”
我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小声地喊他。
“你告诉老师，是我自己摔倒的，好不好？”
“我不想让妈妈知道，她会骂我的。”
“这条裙子，是妈妈花了好多好多钱买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沈澈的身体，在我碰到他衣角的那一刻，明显地僵硬了。
他低头看着我，看着我满是泥污的小脸，和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