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当今天子，又赏了苏青言一座城。
他要她笑。
苏青言便笑了。
笑得温婉，笑得柔顺，笑得……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他强占她的国，屠她的城，灭她的家，如今，还想强要她的心。
他要她爱上他。
她偏不。
她要他国破家亡，众叛亲离！
“爱妃，喜欢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苏青言跪在地上，面前的紫檀木盒中，静静躺着一枚城池玉印。
通体温润，价值连城。
更是权力的象征。
他竟然将一座新降的城池，像个玩意儿一样赏给了她。
何其荒唐。
何其……羞辱。
苏青言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所有的恨意。
她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笑容。
“臣妾喜欢。”
“只要是陛下给的，臣妾都喜欢。”
萧玦很满意她的回答。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指腹上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朕就知道，你会喜欢。”
他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明明是前朝亡国的公主，骨子里带着宁折不弯的傲气，却偏偏要在自己面前，收敛起所有的爪牙，做一只温顺的猫。
征服这样的女人，比攻下一座城池，更能让他感到满足。
苏青言的身体在他触碰下微微一僵。
恶心。
彻骨的恶心。
就是这双手，签下了攻打她故国的军令。
就是这双手，沾满了她父兄族人的鲜血。
她强忍着胃里翻涌的呕意，迫使自己露出更加柔媚的笑。
“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无以为报。”
“报？”萧玦轻笑一声，俯身靠近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朕想要的，你给得起。”
他要她的心。
一颗真心。
苏青-言在心里冷笑。
真心？她早就没有那种东西了。
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现在这具躯壳里活着的，只是一个复仇的恶鬼。
“陛下……”她仰着头，眼波流转，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夜深了，让臣妾伺候您安寝吧。”
萧玦眼中的墨色更深。
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龙床。
纱幔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
也遮住了苏青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的杀意。
……
翌日。
苏青言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霸道而强势。
她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唤来贴身宫女，春禾。
“陛下呢？”
“回娘娘，陛下卯时就上朝去了。”春禾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低声回话。
苏青言看着铜镜中那张绝美的脸。
苍白，却带着一丝惑人的艳色。
这张脸，是她如今唯一的武器。
“昨晚陛下赏赐的玉印，收好了吗？”
“收好了，在妆匣里锁着呢。”
“拿出来。”
春禾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取来了那个紫檀木盒。
苏青言打开盒子，拿起那枚沉甸甸的玉印。
玉印的底座上，刻着两个篆字：云州。
云州，大胤王朝的北方重镇，易守难攻。
为了拿下云州，萧玦的大军折损了近三万人。
如今，他却将这座用鲜血换来的城，轻飘飘地送给了她，只为博她一笑。
真是个疯子。
苏青言的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摩挲着玉印底部那冰冷的刻字，一个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形。
她需要送一封信出去。
一封，能让萧玦的大军，再折损三万，甚至更多的信。
“春禾。”
“奴婢在。”
“去御膳房，给我炖一盅冰糖燕窝。”苏青言淡淡吩咐，“我要亲自给陛下送去。”
春禾愣了一下。
娘娘一向不喜主动去承明殿寻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但她不敢多问，立刻应声退下。
寝殿内只剩下苏青言一人。
她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张极薄的宣纸，用细如蚊足的蝇头小楷，迅速写下了一行字。
——云州粮道，北风坳。
写完，她将纸条卷成一个极细的卷，小心地藏入早已准备好的发簪暗格中。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铜镜，重新梳理了一下发髻。
那支藏着“钥匙”的发簪，被稳稳地插在乌黑的发间，毫不起眼。
她要去的不是承明殿。
而是通往宫外的必经之路——神武门。
她知道，每天午时，都会有一个叫小路子的小太监，从那里出宫，去采买太后宫里需要的花露。
而那个小路子，是她的人。
是她安插在深宫之中，唯一能够信任的，故国的“眼睛”。
她必须赌一次。
赌萧玦对她的宠爱，足以让她在宫中畅行无阻。
赌她能在那条路上，“偶遇”那个小太监。
苏青言深吸一口气，端起那盅早已凉透的燕窝，推门而出。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巍峨的宫墙。
萧玦，你以为你困住的是一只金丝雀吗？
你错了。
你困住的，是一条准备噬主的毒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