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
李风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双手插在头发里，一动不动。
他的工装上，还沾着水，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又冷又粘。
林舒带着两瓶热好的牛奶，和几个包子，走了过来。
她把东西递给他。
“小李，吃点东西吧。你从昨天起，还没吃点东西呢。”
李风抬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他摇了摇头。
“吃不下。”
“吃点。”林舒把多少牛奶硬塞进了手里，“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东西，怎么熬？”
她的声音，很温柔。
李风看着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折腾这个晚上，从火车站，到出租屋，再到医院。
只认识了不到半年的女人，一直陪着他，跑前跑后，挂号，缴费。
而那个，他叫了二十几年“妈”的女人，却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真是……论。
他接过牛奶，握在手中。
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
“林姐，谢谢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啥。”林舒在他身边坐下，“出这么大事，我能不帮忙吗？”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里面是……阿姨，是你……？”
“她是我妈。”李风说，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个，跟他毫无相干的人。
林舒愣住了。
她还以为……是他的什么亲戚。
“你妈？她……她怎么会……”
“一言难尽。”李风不愿多说。
林舒也看出来了，很识趣，没有再问。
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两个。
过了不知道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江美的一部分是谁？”
“我是！”李风猛地站起来，冲了过去。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皱着眉头，淡淡地看着他。
“你是她儿子？”
“是。”
“你这个儿子，是怎么当的？”医生的语气，很冲，“病人有严重的疾病，还有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肺部感染，才会激活急性呼吸衰竭。再晚送来十分钟，人没了！你们平时，都不管她的吗？”
李风被医生训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这么说？
说他也是今天，才刚见到这个妈吗？
说他根本不知道，她得了这么多病吗？
“对不起，医生，是我们疏忽了。”林舒立即上前，打着圆场，“那……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命是暂时了。但是，情况还是很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住，观察几天。”医生说，“你们办一下补充手续吧。先交五万块钱押金。”
五万。
李风的脑子，又是“嗡”一声。
他身上，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也没有到一万。
还是他辛辛苦苦，编织了抗菌剂，焊出了血汗钱。
他去哪儿弄五万块钱？
“医生，能不能……少点吗？”他艰难地开口。
医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你觉得，**命，值多少钱？”
说完，医生扭转就走了。
李风站立原地，手脚冰凉。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一样，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辣的疼。
“小李，你别急。”林舒拉拉住了他的胳膊，“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李风看着她，“林姐，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不能……”
“叫啥没关系？”林舒打断他，“我们是邻居，邻居之间，不就应该互相帮助吗？”
“嘿，我那栋楼，好歹也值点钱。我先把房本抵押了，应该能凑够了。”
李风看着她，心里，翻江倒海。
认识了半年的邻居，为了他，要去托管屋。
而那个生他养他的妈，却把他摔了十几年，现在，还要他拿命去填这个无底洞。
他突然觉得，好累。
是那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的悲伤。
“林姐。”他看着林舒，一字一句，“你的好，我心领了。但是，这个钱，我不能用你的。”
“为什么？”
“因为，不值。”
他说完，转过身，走到了医院的缴费窗口。
林舒看着他的背影，愣住了。
她看到，李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王哥。”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又眼神一瞥，说不出的决绝。
“上次，你说那个去非洲的活儿，还招人吗？”
“对，就是那个，那个三天，中间不能回来的。”
“工资……是一次性结清吗？”
“好。那个活儿，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