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冷。
岚城的午夜，霓虹灯像打翻的颜料，将天空染得五光十色，却没有一束光能照进我心里。
我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扣款短信。这个月的房贷，准时从我的工资卡里划走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疼又闷。
我和高峻的工资卡是绑定的，每个月自动还贷。那个房子，首付我出了一大半，贷款也是我们两个一起还。
他刚刚说，那些钱，就当是我的青春损失费。
多可笑。
我的青春，原来只值这么点钱。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打开手机，登陆了手机银行。动作有些颤抖，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看清了账户里的余额。
还剩三千二百块。
这是我全部的流动资金。剩下的钱，都在那张还贷的卡里，在高峻的手里。
我看着那个数字，突然想哭。
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掉不下来。
心已经麻木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闺蜜林薇发来的微信：“瑶瑶，睡了没？我刚看到个超好笑的段子！”
我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该怎么说？
说我被扫地出门了？说我三年的感情喂了狗？说我现在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太丢脸了。
我关掉手机，将它塞回口袋。
不能给林薇打电话，她明天还要上班。
也不能回家。我爸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后半夜的寒气浸透了我的外套。
我必须找个地方住下。
我在手机上搜了附近的酒店，最便宜的快捷酒店，一晚上也要两百多。
我咬了咬牙，订了一间。
拖着箱子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前台的姑娘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狼狈的样子，一定很像跟男朋友吵架离家出走的傻瓜。
或许我就是。
进了房间，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行李箱就立在我的脚边。
这小小的空间，暂时属于我。
直到这一刻，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我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终于放声大哭。
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三年的时间，像一场慢镜头电影，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样子很干净。他身上的光，是纯粹的金色。
我记得他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啃了一个月的馒头。
我记得我们为了省钱，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未来的大房子。
我记得他说，瑶瑶，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些画面，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伤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嗓子都哑了，眼泪也流干了。
我撑着墙壁站起来，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泼脸。
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像个女鬼。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倒下。
辛瑶，你不能倒下。
工作不能丢。那是我的饭碗，是我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根本。
钱要拿回来。那是我的血汗钱，凭什么便宜那一家子吸血鬼。
我擦干脸，回到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
屏幕亮起，映着我没有血色的脸。
我打开了我们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找到了高峻的头像。我们的情侣头像，一只猫和一只狗，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
我点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高峻，我们共同账户里的钱，属于我的那一部分，明天之内转给我。否则，法庭见。”
没有丝毫犹豫，我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化了个浓妆，遮住憔悴，准时出现在了公司。
我是“奇点序列”公司的一名UI设计师。
高峻是我的直属上司，我们项目组的组长。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我看见几个平时和高峻走得近的同事聚在茶水间，对着我指指点点。他们身上，飘着五颜六色的光晕，最多的是代表着八卦的粉色和代表着恶意的暗绿色。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工位。
刚坐下，高峻就走了过来。
他换了一身新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焕发，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同事都听见。
“辛瑶，昨晚想清楚了吗？女人，别太任性。现在回去跟我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给我天大的恩赐。
他身上，那团灰色的光晕，比昨天更浓了。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钱转了吗？”我问。
他的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一声：“什么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挣的。”
周围响起了几声压抑的窃笑。
我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高峻，做人别太**。那张卡每个月的流水，每一笔转账记录，银行都有。你确定，要为了这点钱，把事情闹大吗？”
我的声音很冷。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们部门的总监走了过来。
“高峻，辛瑶，吵什么呢？快开会了。”
高峻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对总监说：“没什么，王总，一点私事。辛瑶她……唉，算了，不说了。”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功地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我看到王总身上亮起了好奇的粉色光芒。
我冷笑一声，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会议资料。
我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