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车。
司机是个话痨，从上车就开始抱怨油价，抱怨交通，抱怨他上初中的儿子不听话。
我没怎么听。
我看着窗外，城市飞速后退。
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厂房，又变成了荒芜的草地。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停在了一个地方。
“到了，就这。”司机说，“小伙子，你确定是这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人啊？”
我付了钱，下车。
空气中有一股海腥味和铁锈味。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码头。生锈的起重机像史前巨兽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灰色的天空下。地面是开裂的水泥，长满了杂草。
很安静。
只有风声，和远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地图定位。
就是这里。
我顺着地图上的指引，走进一个巨大的仓库。
仓库的门是开着的，像一个黑洞洞的巨口。
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也很空旷。
只有正中央，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灯下，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很干练。
她看到我，点了点头。
“陆远？”
“是我。”
“坐。”她说。
我坐下来。
“你做的埃菲尔铁塔模型，我们看到了。”她说，“结构设计很有想法，虽然材料很糟糕。”
我有点惊讶。
你们看到了？
你们是谁？
“你是谁？”我问。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我面前。
“打开看看。”
我打开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保密协议。
内容很多，很密。
我只看到了几个关键词。
“国家项目”、“地月空间开发”、“最高机密”、“终身追责”。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这是什么？”
“你的‘资格’。”她说，“签了它，你就有资格知道，你刚刚参加的，到底是什么测试。”
我的手有点抖。
我拿起笔。
我脑子里闪过夏知星的脸。
她选择了她的路。
现在，我也面临一个选择。
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选择。
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收起协议，点了点头。
“欢迎你，陆远。”她说，“我是‘广寒宫计划’外勤招募组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陈教官。”
广寒宫计划。
我听到这个名字，愣住了。
“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将和这个名字绑定在一起。”陈教官说，“你刚刚完成的，是计划的民间第一轮筛选。通过线上App发布任务，筛选出具备基础解决问题能力、动手能力和强大心理素质的候选人。”
“全球有多少人参加了？”我问。
“三千七百万人。”陈教官说，“完成第一轮任务的，有十二万人。”
我心里一震。
三千七百万，到十二万。
我只是十二万分之一。
“而你，是第一个到达指定地点的人。”陈教官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赞赏，“这说明，你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有足够的行动力和决断力。”
她站起身。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同学们’。”
我跟着她，走出仓库。
仓库后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巴士，没有牌照。
我们上了车。
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和我一样，脸上都带着迷茫和兴奋。
陈教官在车厢前面站定。
“各位，恭喜你们，通过了‘广寒宫计划’的第一轮筛选。”
“你们来自五湖四海，从事着各种职业。有学生，有工人，有程序员，有厨师。但现在，你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候选人。”
“从今天起，你们将进入第二轮，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训练。训练地点，在西北的戈壁滩。”
“在那里，你们将接受体能、理论、心理、协同作业等全方位的考核。最终，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能留下来。”
车厢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百分之一。
十二万分之一千二百。
这个概率，比中彩票头奖还低。
“当然，你们也可以现在选择退出。”陈教官说，“下了车，我们会送你们回去，并且抹去你们所有的记录。你们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顿了顿。
“但是，我想问问你们。你们甘心吗？”
“甘心回到那个一成不变的世界，每天为了生计奔波，为了世俗的‘成功’而内卷吗？”
“甘心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抬头仰望星空，却永远无法触碰到它吗？”
“现在，你们有一个机会。”
“一个把人类梦想，变成你们现实的机会。”
“一个去看看星星真正样子的机会。”
她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看着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
但我仿佛能看到，在那云层之上，有无数的星星，在闪闪发光。
它们在召唤我。
我握紧了拳头。
我不甘心。
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那个看不起我的世界。
现在，有一个新世界，在我面前打开了大门。
就算门后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我站了起来。
“我不退出。”我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车厢里，一个接一个的人，也站了起来。
“我也不退出。”
“算我一个。”
“拼了！”
陈教官看着我们，露出了微笑。
“很好。”
“欢迎来到广寒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