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陈凡正在刨木头。刨子推过去，一条薄薄的木卷卷起来，带着一股清香的味儿。
他手里的活儿没停，耳朵却听见外面有动静。脚步声，不止一个。他把刨子放下，
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灰。门帘一挑，进来三个人。中间的是林娇，他的未婚妻。
穿一身新衣裳，脸上擦着粉，看他就像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旁边是林娇她爹娘，
老两口脸上挂着笑，但那笑不对劲，假得很。“陈凡，我们今天来，是跟你说个事。
”林娇她爹开口了，声音挺大。陈凡没说话，就看着他们。林娇往前走了一步，
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婚约，我们林家不要了。你签个字。”纸是退婚书。
陈凡看着那纸，没动。屋子里安静得很，只有窗外远处几声狗叫。“你个穷光蛋，
一个月挣几个钱？还想娶我？做梦吧。”林娇说话尖酸刻薄，“我爹给我找好了，
是城里的王家少爷，比你强一百倍。”陈凡还是没说话。他拿起桌上的退婚书，看了一眼。
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怎么，不识字？”林娇她娘嘲笑道，“签了字，咱们两清。
以后别再缠着我们娇娇。”陈凡拿起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他不是不难过，
就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被掏走了。这感觉他熟，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
世界是灰色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笔尖一划，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对嘛。
”林娇她爹把纸收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宝贝，“走吧，跟这种废物没什么好说的。
”林娇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鄙夷，跟着她爹娘扭头走了。脚步声远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陈凡一个人。他拿起刨子，继续刨那块木头。刨子推过去，
又是一条木卷卷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2镇子不大，陈凡去打酒，
一路上的人都指指点点。“就是他，被林家退婚的那个。”“啧啧，
听说林娇要嫁到城里王少爷家了。”“废物一个，活该。”陈凡听着，脸上没表情。
他走进小卖部，打了半斤白酒，又要了一包花生米。老板把酒和花生递给他，没多说话。
陈凡付了钱，提着东西往回走。天有点阴沉，好像要下雨。路边的狗看见他，
也无精打采地趴着，懒得叫唤。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屋里还是老样子。一张床，一个桌子，
还有一堆木头和工具。他把酒和花生放在桌上，倒了半碗酒，一口灌下去。酒很冲，
辣得他咳嗽。他拿起一颗花生，剥开，扔进嘴里。很香，但好像也没啥味儿。他不想干了，
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爹娘走得早，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跟了一个老师傅学木匠活，
师傅也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林家是镇上的富户，看他人老实，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以为日子能有点亮色，现在看来，还是gray的。他站起来，走到墙角。
那里放着一截木头，很普通的槐木，不知道他从哪里捡回来的。他用手指摸了摸木头的纹理，
那纹路弯弯曲曲，像一条河。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刻刀，很小的一把刀。他开始雕刻。
没有图纸，也没有想好要刻什么。就是刀子顺着木头的纹理走，一下，又一下。屋外，
风开始刮起来，吹得窗户纸哗啦哗啦响。陈凡没听见，他的世界里，
只有手里的刀和那块木头。3天擦黑的时候，有人敲门。不是林娇那种咋咋呼呼的敲门声，
是三下，很轻，很有礼貌。陈凡放下刻刀，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女人。很高，
比林娇还高一点。穿一身素色的长裙子，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她没擦粉，脸上很干净，
眼睛很亮。陈凡认得她。是林娇的姐姐，林秀。“我找你。”林秀开口，声音很清脆，
跟风铃似的。陈凡没动，挡在门口。“有事？”林秀看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沾着木屑的手上。“我能进去说吗？”陈凡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她进来了。
林秀走进屋子，没有嫌脏，直接打量起来。她的眼光很毒，扫过他做的桌子椅子，
最后落在他工具箱上那些保养得很好的工具上。“你的手艺，很好。”她说。这不是问句，
是肯定句。陈凡把门关上，没接话。林秀走到他刚才工作的墙角，
看着那块被刻了一半的木头。那上面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形状，看不出是什么。
“我妹妹今天来过。”林秀转过身，看着他。“嗯。”“她不懂事。”林秀说，“我代她，
给你赔个不是。”陈凡心里动了一下。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林秀。“她说的，没错。
”“没错？”林秀好像有点意外，“没错你是个废物？”陈凡沉默了。
“你就是这么想自己的？”林秀走近一步，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了。
陈凡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不是。”陈凡终于又开口了，
“我只是……没什么好争的。”“没东西争，还是懒得争？”陈凡没回答。林秀盯着他看，
看得他有些不自在。那眼神太锐利，好像能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我听说，城里的王家，
最近在找东西。”林秀忽然换了个话题。“什么？”“一件老物件。”林秀说，
“一件能改变人运气的老物件。”陈凡的心猛地一跳。4“什么老物件？”陈凡问。
林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别的意思。“王家的人没说，但给的价钱很高。谁有线索，
赏银一千两。”一千两。陈凡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陈凡的语气有点硬了。“因为我觉得，这东西可能就在你手上。”林秀的目光，
又飘向了那块槐木。陈凡下意识地想挡住。“别紧张。”林秀说，“我不是来抢的。
我妹妹不懂事，但我懂。王家是什么人，我们镇上没人不清楚。他们要是想要什么，
不择手段。”她走到陈凡面前，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刻刀留下的伤口。那伤口很小，
已经结痂了。她的指尖很凉。“疼吗？”她问。“不疼。”陈凡把手抽回来。“我妹妹退婚，
不只是因为你穷。”林秀忽然压低了声音，“是因为王家的人找上林家了。他们说，
只要你陈凡还跟林家有婚约，就断了林家在镇上所有的生意。”陈凡愣住了。
“我爹娘胆子小，就逼着娇娇来退婚。”林秀说，“她……也是没办法。
”陈凡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忽然被一种火烧火燎的东西填满了。不是愤怒，是憋屈。
为了王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就被未婚妻像扔垃圾一样扔了。“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问。“因为他们觉得，那个老物件，跟你有关。”林秀回答，“他们查过你，
知道你不是普通木匠。”陈凡的呼吸停了一下。“我是。”他嘴硬。“是吗？
”林秀笑得更深了。她凑得更近了，嘴唇几乎要贴到陈凡的耳朵边上，呼出来的热气痒痒的。
“那你告诉我，一个普通木匠，为什么刻刀一上手，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不动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陈凡一直用来保护自己的那层壳。他猛地后退一步，
撞在了后面的工具箱上，发出一声哐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抖。
林秀看着他受惊的样子，没再逼他。她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我来，
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什么交易？”“你把那个老物件交给我，我来帮你解决王家的事。
”林秀说，“我保你以后在镇上，没人敢惹你。我还会让我妹妹，给你磕头道歉。
”陈凡看着她，这个女人，比她妹妹难懂一百倍。5“我没什么老物件。”陈凡还是不承认。
他不能承认。那是师傅传给他的东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算得上秘密的东西。师傅说过，
这东西能带来天大的富贵，也能招来杀身之祸。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人知道。林秀看着他，
也不生气。“行。”她说，“那我不问了。但你总得让我留下来吧？”“为什么？
”“王家的人今天也来镇上了，现在就在我们家客栈里住着。”林秀说，
“他们肯定也会来找你。我一个女人家，晚上不敢一个人住。”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好像陈凡不答应就是天大的不对。陈凡看着她。屋子就这么大，一张床。她留下，住哪？
“我睡地上，你睡床。”林秀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陈凡的脸有点发热。
他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睡地上？“不行。”“那怎么办？”林秀摊手，“要不，
你睡地上，我睡床？”陈凡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定了。
”林秀自己做了主，走到床边，拍了拍，“床挺软的。”她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脱了鞋子，
就躺了上去，还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陈凡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屋子里多了个女人，气味都不一样了。那股淡淡的皂角味，混着木屑的清香，钻进鼻子里，
让他心神不宁。“你……”“我累了，睡了。”林秀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
“你记得把门从里面插上，别让王家的人闯进来。”陈凡还能说什么？他走到门口，
把门栓插好。又拿起刻刀，坐回到那块槐木前。他脑子里很乱，刻刀几次都差点刻到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林秀。她侧着身，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好像真的睡着了。这个女人，
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为什么要帮自己？陈凡想不明白。他干脆不想了，
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刻刀上。刀尖落下，木屑飞溅。这一次，他刻得很快。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木头里挣脱出来。6陈凡不知道自己刻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放下刻刀，感觉手都在发抖。他看着面前的木头。那是一朵花。
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开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那花是半开的，
好像下一秒就要完全绽放。这不是他刻意去刻的。是刀跟着木头走，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
他看着那朵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朵花，就是他自己。被困在木头的壳里，
拼了命地想开一次。他伸出手，想去摸一下那朵花。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声轻响。
他回头看过去，林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正看着他。“你……”陈凡赶紧把手收回来。
“你一夜没睡？”林秀问。陈凡点头。“就为了刻这个？”林秀的目光落在那朵木花上。
“嗯。”“这就是那个老物件？”陈凡没回答。林秀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
她身上还穿着那身长裙，头发有点乱，但眼神还是很亮。她蹲下来，和陈凡平视。
“让我看看？”她问。陈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木头推了过去。林秀没有用手碰，
只是凑得很近，仔细地看着。她的呼吸轻轻喷在木头上，那朵花的花瓣，好像动了一下。
“好厉害的精气。”林秀喃喃自语，“这东西，快要成了。”陈凡心里一沉。“成了，
会怎么样？”他问。林秀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种陈凡看不懂的光。“成了，它就能活过来。
它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林秀说，
“所以王家才疯了一样地找它。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愿望。”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身体的曲线在晨光下一览无余。陈凡赶紧移开目光。“好了，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林秀说。“什么正事？”“怎么对付王家。”林秀说，“他们今天，肯定要来找你麻烦的。
”7天刚亮，陈凡的小屋就被围了。不是王家的，是镇上的街坊邻居。他们远远地看着，
指指点点，但没人敢靠近。很快，一伙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穿金戴银，
一脸的横肉。身后跟着五六个打手，个个都凶神恶煞。陈凡认得那人，是城里有名的王大少，
林娇的新未婚夫。王大少走到陈凡门口，看了一眼屋里的陈凡，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林秀，
眼睛都直了。“哟，林大**，你怎么在这儿？跟这个废物在一起？
”王大少的语气轻佻得很。林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王少爷，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未来的妹夫聊聊天？”王大少笑得像只狐狸，“我听说，林家退了婚，
他心里不痛快。我来开导开导他。”他说着，就要往屋里闯。一个打手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