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有人的知觉，是躺在病床上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再睁眼时，
世界变得陌生而庞大。眼前是个破旧的纸箱，箱壁上还留着雨水浸染的黄渍。我试图伸手，
却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心里一惊，想要呼喊，出口的却是软糯的“汪汪”声。“哟，
醒啦？”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我扭头，看见一只邋遢的土狗蹲在纸箱外。它浑身黄毛打结，
左耳缺了个角，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你...你会说话？”我下意识地问，
发出的仍是汪汪声。缺耳狗嗤笑：“废话，狗当然会说狗话。你是摔傻了吧？
”我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我重生了，
而且变成了一条狗。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闪过。我，李默，三十八岁的上市公司CEO，
在病榻上缠绵半年后，终究敌不过癌细胞的侵蚀。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竟成了这般模样。
“这是哪儿？”我试着用狗的语言问。“城南菜市场后巷。
”缺耳狗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半个包子，“你娘前天被车撞死了，你晕了两天，
我还以为你也活不成了呢。”我这才想起，这条小狗的记忆零零碎碎地涌来：温暖的母乳，
母亲柔软的毛发，还有刺眼的车灯和刺耳的刹车声...“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缺耳狗把包子推到我面前，“叫我老黄就行。”我嗅了嗅那个沾满尘土的包子，
前世养尊处优的胃一阵翻腾。可这具小小的身体却诚实得很，肚子咕咕直叫，
最终我还是狼吞虎咽起来。老黄眯眼看着我：“你这小崽子，吃相倒挺斯文。”我苦笑。
若是告诉他自己前世身家过亿，怕是会被当成疯狗。接下来的日子，
我跟着老黄在菜市场讨生活。他教我怎么躲过摊主的扫把，怎么在垃圾桶里翻找吃的，
怎么在雨天找到干燥的栖身之所。作为一条流浪狗，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艰难。
不仅要忍受饥寒，还要时刻提防捕狗队和虐狗的人。
老黄的耳朵就是被一个醉汉用烟头烫坏的。“这年头，做狗比做人难。”老黄常这么感慨。
我深以为然。前世我何曾为一口吃的如此奔波？如今却要为半个馒头拼尽全力。
但狗生也有狗生的乐趣。阳光正好的午后，躺在墙角打盹；雨后初晴，
在积水坑里打滚；清晨时分，追逐自己的尾巴转圈...这些简单的快乐，
是前世在商场上拼杀时从未体会过的。我渐渐适应了这副身躯，
甚至开始享受四条腿奔跑的**。只是每到夜深，望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心里总会泛起一丝惆怅——那里曾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这天傍晚，
我和老黄在巷子里分食一块捡来的排骨，忽然听见一阵凄厉的狗吠。“是小白！
”老黄竖起耳朵，“肯定是那帮**又来了！”“哪帮**？”“菜市场东头的那群野狗，
领头的叫黑豹，凶得很。”老黄咬牙切齿，“上个月他们抢了咱们的地盘，
现在连最后这块地方都不放过！”我们赶到巷子深处，
只见三四条壮硕的野狗围住了一只小白狗。那小白狗瑟瑟发抖，尾巴夹得紧紧的。
“把今天捡到的肉交出来！”领头的黑狗龇着牙，唾沫星子四溅。我看不过去，
上前一步：“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黑豹转过头，轻蔑地打量我：“哪来的小崽子？
滚开！”老黄赶紧拉我：“默子，别惹事，他们狗多势众。”我却不退反进。
前世在商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几条野狗吓住？“这地方是我们先占的，要抢食，
先问过我。”我故意挺起胸膛，虽然体型比他们小了一圈，但气势不能输。
黑豹哈哈大笑：“问过你？你算老几？”他猛地扑过来，我下意识往旁边一跳。
前世练过散打的肌肉记忆还在，虽然换了身体，但闪避的本能还在。黑豹扑了个空，
恼羞成怒：“给我上！”另外几条狗一拥而上。老黄见状，也冲上来帮忙。
小白狗吓得汪汪直叫。混战中，我灵机一动，想起前世看过的动物纪录片。
狼群中地位低的狗会露出腹部表示臣服，我何不利用这个？我瞅准机会，一个翻滚露出肚皮，
发出呜呜的哀鸣。黑豹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出。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我后腿猛地一蹬，
正中他的下巴。黑豹吃痛后退，我趁机翻身而起，一口咬住他的前腿。“服不服？
”我含糊不清地问。黑豹挣扎两下，终于趴下身子：“服...服了...”其他野狗见状，
也都停了下来。我松开嘴，环视众狗：“从今往后，这片地盘归我管。有意见吗？
”众狗面面相觑，最后都低下了头。老黄目瞪口呆：“默子，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笑而不答。前世管理上千人的公司，
还能管不了这几条狗？然而，我很快就发现，管理狗群比管理公司难多了。
第一条规矩：不准欺负弱小。结果第二天就有老狗来告状，说年轻狗抢它的食。
第二条规矩：不准内斗。结果第三天就有两条狗为了一块肉打起来。第三条规矩：共同防卫。
结果第四天隔壁区的野狗来犯，一半的狗临阵脱逃。“这样不行。”我对老黄说，
“得想个办法。”老黄挠挠耳朵：“狗嘛，就是这样，有奶就是娘。”我沉思良久，
忽然有了主意。“从明天起，咱们实行绩效考核。”“绩...绩效什么？”老黄一脸茫然。
“就是干得好有奖励，干不好受罚。”我解释道，“比如巡逻边界的，
多分一块肉；打架英勇的，优先选择睡觉的地方；发现食物的，
可以多分一份...”老黄眨巴着眼：“这能行吗？”“试试就知道了。”果然，
新制度一实行，狗群的积极性大大提高。每条狗都争相表现，生怕落后。就连最懒的大黑，
现在也天天早起巡逻。然而好景不长。这天我们正在晒太阳，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捕狗队的来了！”放哨的小白狂奔而来。众狗顿时乱作一团。
老黄急得直转圈：“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强自镇定：“别慌！按我们演练的，分头跑！
在老地方**！”狗群四散奔逃。我跟着老黄钻过一个狗洞，躲进了一处废弃的院子。
“这样躲躲藏藏不是办法。”我喘着气说。老黄苦笑：“不做野狗还能怎样？
难道去找个主人？”我心中一动。前世我住的小区里，就有不少流浪狗被收养。
既然重活一次，何不给自己和这群野狗找个好归宿？“老黄，你听说过宠物狗吗？
”“听说过，整天被关在屋里，没自由。”“也不全是。”我回忆着前世见过的那些宠物狗，
“有的住大房子，吃专用狗粮，还有玩具...”老黄嗤之以鼻：“那还不如在街上自在。
”我正要反驳，忽然听见一阵哭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女孩抬起头，看见我们也不害怕，
反而擦了擦眼泪：“我的气球飞走了。”我抬头，看见一个红色气球卡在树枝上。“等着。
”我对老黄使了个眼色。老黄会意，蹲下身让我踩着他爬上墙头。
我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枝向前，用牙齿咬断气球的绳子。“给你。”我把气球递给女孩。
女孩破涕为笑：“谢谢你，小狗！你真聪明！”她摸摸我的头，
那温暖的小手让我想起前世的女儿，眼眶不禁湿润了。“我叫小雨，你们愿意跟我回家吗？
”女孩期待地看着我们。老黄后退一步：“不了不了，我们野惯了。”我却心中一动。
这女孩衣着整洁，举止有礼，家境应该不错。若是能...“我愿意。”我说。
老黄瞪大眼睛：“默子，你疯了？”我低声说：“这是个机会。我先去探探路，若是好，
再接你们过去。”就这样，我跟着小雨回了家。她家住在一栋漂亮的别墅里，果然如我所料，
家境殷实。小雨的母亲见到我，微微皱眉：“哪来的野狗？快赶出去！
”小雨抱着我不放：“妈妈，它很聪明的！还会帮我捡气球！”我赶紧摇尾巴，
做出一副乖巧模样。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我定睛一看，
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前世我最得力的副手，赵明！他怎么会在这里？赵明看见我，
也是一愣：“这狗...”“爸爸，它可聪明了！”小雨兴奋地说。赵明蹲下身，
仔细端详我。我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乖乖坐着。“眼神确实不一样。”赵明若有所思，
“既然小雨喜欢，就留着吧。”我心中狂喜。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来到了赵明家！
前世我待他不薄，他应该会善待我吧？然而，当我被带去宠物店洗澡、打疫苗时，
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兽医给我做检查时，惊讶地说：“这狗绝了，还会量体温呢！
”我这才意识到，我表现得太过聪明了。作为一条狗，我应该更...狗一点。
于是我开始故意犯傻：追自己的尾巴，被自己的影子吓到，
对着电视里的动物汪汪叫...赵明看着我的表现，笑道：“看来刚才是我看走眼了，
这就是条普通的小狗嘛。”我心中暗笑，装傻也是一门学问。晚上，我睡在柔软狗窝里，
却辗转难眠。老黄它们还在街头挨饿受冻，我却在这里享福，实在过意不去。深夜，
我悄悄溜出别墅，回到老地方。众狗见到我，都围了上来。“默子，你怎么回来了？
”“那家人对你好吗？”“有没有肉吃？”我把带来的狗粮分给大家：“我回来是想问，
你们愿不愿意都找个家？”众狗沉默了。良久，老黄才说：“默子，
不是每只狗都像你这么好运。我们这些野狗，没人要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信心满满，“从明天起，咱们开展'流浪狗再就业计划'！”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我白天在赵明家做宠物狗，晚上溜出来训练野狗们。我教它们基本的指令，
教它们如何讨好人类，甚至还教它们一些简单的才艺。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地，
附近的居民发现，这群野狗变得特别有礼貌：不乱叫，不追人，还会帮老人叼东西。
第一个被领养的是小白。一个老太太看中它的温顺，带回家做伴。接着是大黑，
被一家便利店收养看门。然后是花脸，成了附近幼儿园的“吉祥物”...不到一个月，
大部分的狗都找到了归宿。只剩下老黄，说什么也不肯被收养。“我自由惯了，受不了约束。
”老黄望着星空，“默子，你不用管我。”我理解它的选择。毕竟，
不是每只狗都向往被人圈养的生活。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向好时，危机却悄然降临。
这天夜里，我照常溜出赵明家，却发现老黄不在老地方。我循着气味寻找，
终于在一条暗巷里找到了它——它被几个拿着麻袋的人堵在墙角！“这条老狗皮毛不错，
能卖几个钱。”一个黑影说。我认出那是专门抓狗卖去狗肉馆的狗贩子！
前世我就最痛恨这种人！“放开它！”我怒吼着冲上去。那几人看见我，
不惊反喜：“又来一条！今晚收获不错！”我灵活地躲过他们的抓捕，趁机咬住一人的裤腿。
老黄也奋力反抗，一时间巷子里狗吠人叫，乱作一团。但终究寡不敌众。
眼看我们就要被抓住，我急中生智，仰天长啸——这是狗群约定的求救信号！不过几秒钟，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回应声。小白、大黑、花脸...所有被收养的狗都挣脱束缚，狂奔而来！
狗贩子们惊呆了：“这些狗都疯了吗？”我站在众狗前方，威风凛凛：“现在，是谁抓谁？
”狗贩子们落荒而逃。老黄喘着粗气：“默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看着身边这群狗，
忽然明白了什么。也许，这就是我重生成狗的意义——不是要做回人上人，
而是要做个狗中王，守护该守护的。回到赵明家时，天已蒙蒙亮。赵明站在门口，面色凝重。
“你去哪儿了？”他问。我低下头，准备挨训。谁知赵明却蹲下身，
轻轻抚摸我的头：“我都知道了。昨晚西区的狗贩子被抓了，
据说是一群狗见义勇为...”我心中一惊，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赵明看着我，
眼神复杂：“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明得不像一条狗。”我紧张地摇着尾巴。
他忽然笑了：“不过这样也好，小雨很喜欢你。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了。
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默子吧。”我愣住了。默子？这是我前世的小名！
难道...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我望着这个曾经最信任的部下，
心中百感交集。自打得了“默子”这个名儿，我在赵明家算是扎下了根。白日里陪小雨玩耍，
夜里偷溜出去会老黄它们，日子过得倒也自在。这日晌午，我正趴在地毯上打盹，
忽听得赵明在书房里长吁短叹。悄悄凑过去一看，他正对着一堆文件发愁。
“这可如何是好...”他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我凑近些，
瞥见文件上的字样——“城西开发区竞标方案”。前世的我对此再熟悉不过，
那是我病倒前正在推进的大项目。赵明苦笑着摸摸我的头：“默子啊默子，
要是李总还在就好了。他在的时候，这些难题从来都不是问题。”我心里一热，
险些掉下泪来。原来他还念着我。夜里我溜出去找老黄，把这事说了。
老黄正在啃一块肉骨头，含糊不清地说：“人类的事，咱们狗哪管得着？”“我管得着。
”我斩钉截铁，“赵明待我不薄，我不能坐视不管。”老黄放下骨头，
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想...”“正是。”我咧嘴一笑，“咱们狗有狗的法子。”第二天，
我让老黄召集了城西所有的流浪狗。不多时，废弃的汽修厂里便聚集了百十条狗，
汪汪声此起彼伏。“默哥，找咱们啥事？”一条名叫大壮的罗威纳问。我跳上一个废轮胎，
环视众狗：“兄弟们，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个发财的路子。”狗群顿时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盯着我。“城西要搞开发，这是咱们的机会。”我缓缓道，“从今日起，
凡是提供工地情报的，奖励肉骨头两根；发现问题的，奖励火腿肠一根；立功大的，
天天管饱！”众狗哗然。一条瘸腿的土狗怯生生地问：“默哥，啥叫情报？
”“就是听见看见的新鲜事。”我耐心解释，“比如哪家材料以次充好，哪家工地偷工减料，
哪家夜里偷偷施工...”老黄在一旁补充：“简单说，就是当狗的耳目！
”大壮一拍爪子：“这个我们在行！我手下几个兄弟天天在工地转悠，门儿清！”“好！
”我满意地点头，“不过有言在先，一不准偷窃，二不准扰民，三不准内讧。谁坏了规矩，
别怪我默子不讲情面。”众狗纷纷应和。不出三日，情报便源源不断地传来。
大壮报告：“东区工地用的钢筋细得像面条！”老黄汇报：“南区夜里施工，噪音大得吓人。
”小白也来报信：“西区那条河，他们偷偷往里排污水呢！”我把这些情报一一记下，
夜里趁赵明睡着，用爪子蘸着墨水在纸上按爪印。起初他还以为是小雨的恶作剧，
直到发现每个爪印旁边都有对应的标记。这天深夜，我正忙着“写”报告，忽然听见脚步声。
躲闪不及，与赵明撞个正着。“默子？”他打开灯，看见满爪墨水的我和地上的“报告”，
愣住了。我耷拉着耳朵，准备挨训。谁知他竟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爪印。
“东区...钢筋...不合格？”他喃喃念着，忽然抬头看我，眼神复杂，“默子，
这些...都是你做的？”我摇摇尾巴，蹭蹭他的腿。赵明沉默良久，
忽然笑了：“李总生前常说，万物有灵。看来他说的没错。”从那以后，
赵明书桌上总会留一张白纸和一碗墨水。我则继续收集情报，用爪印向他汇报。
有了这些第一手资料，赵明在竞标中如有神助。对手的弱点他一清二明，
自家的方案又做得滴水不漏。不出半月，便拿下了开发区的大半项目。这天他兴冲冲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