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放弃了所有信仰，他却说他有信仰**正文**一饭菜的香气混杂着压抑的沉默，
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陈家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我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
小心翼翼地摆在正中央。鱼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那光芒刺得我有些恍惚。曾几何-时，我眼中的光，比这吊灯还要亮。那时候，
我眼里的光是宇宙，是星辰，是哈勃望远镜传回的每一帧深空图像。“小书，辛苦了，
快坐下吧。”陈衍的母亲，我的准婆婆李琴，皮笑肉不笑地对我招了招手，
眼神却像X光一样，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我洗得泛红的手上，
嘴角撇出一丝难以察misc的满意。我顺从地坐到陈衍身边，
他立刻体贴地为我夹了一筷子青菜，低声说：“累了吧？我妈就是讲究，非要你在家露一手，
说这样才有诚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我听着，
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刺着。诚意。为了这份“诚意”，我放弃了什么？我的手，
曾经是用来操作价值上亿的射电望远镜阵列的。我的大脑，
曾经装满了关于类星体、中子星和宇宙大爆炸的理论模型。三年前，
我是国家天文台最年轻的博士，手握麻省理工和加州理工两份全奖博士后offer，
我的导师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未来必定能在天体物理学领域留下自己的名字。我的信仰，是宇宙的浩瀚与真理。我相信，
人类最伟大的事业，就是仰望星空，探索未知。然后，我遇到了陈衍。他英俊，温柔，
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他说他不懂什么超新星爆发，但他知道我的眼睛里有星辰。
他说他无法想象没有我的地球会怎样自转。他说：“小书，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我没办法跟你去美国，我的事业、我的家庭都在这里。我们组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宇宙，
好不好？”我动摇了。接着，是李琴的轮番上阵。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女孩子嘛，
事业再好，终究是要回归家庭的。读那么多书，把脑子都读傻了，以后怎么相夫教子？
陈衍是我们家独子，你嫁过来，就是我们陈家最大的功臣。
”在他们密不透风的“爱”的包围下，在陈衍每日每夜“为了我们”的深情呢喃中，
我那坚固的信仰，开始出现了裂缝。我拒绝了麻省理工。陈衍抱着我转圈，
说我是他一辈子的骄傲。我撕毁了加州理工的offer。陈衍为我戴上了钻戒，
说要用一生来补偿我。我离开了国家天文台，离开了那些闪烁的仪器和志同道合的同事，
进入了一家少儿科普机构，做着最基础的天文知识讲解工作，薪水只有过去的三分之一。
我的导师给我打了最后一次电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林书，
人各有志，但别忘了头顶的星空。”那天晚上，我哭了一整夜。陈衍抱着我，吻掉我的眼泪，
反复说：“对不起，委屈你了。但我发誓，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信了。
我告诉自己，为了爱，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我放弃了我的大宇宙，来守护我们这个小宇宙。
我亲手将我的信仰埋葬，用“家庭”和“爱情”的泥土将它层层覆盖，
以为这样就能开出幸福的花。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双方父母齐聚一堂，
为了庆祝我即将正式成为陈家的人。我以为，这是我所有付出的终点，是我幸福生活的起点。
可我错了。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衍的父亲**，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
清了清嗓子，整个饭桌立刻安静了下来。我看到李琴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了计划得逞的精明。我的心，没来由地一沉。“小书啊，”**开口了，
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威严，“今天你跟陈衍订婚，我们两家也算是正式要成为一家人了。
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以后生了嫌隙。
”我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工薪阶层，面对陈家这种本地小有资产的家庭，向来有些拘谨。
我父亲连忙点头：“亲家说的是，有什么规矩，您尽管说。”我捏紧了桌下的手指，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我的心脏。李琴从她那昂贵的皮包里，
拿出了一份用文件夹精心装好的文件，推到了桌子中央。“小书，这不是什么婚前协议，
你别误会。”她笑得和蔼可亲，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我们陈家不搞那些伤感情的东西。
这呢，是我们陈家的一点‘家规’，也可以说是我们家的一种‘信仰’。
你既然要嫁进我们家，就要接受我们家的信仰，对不对？”信仰？这个词像一根针，
狠狠扎进了我早已麻木的心脏。我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
上面的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几个大字——《陈氏家庭承诺书》。陈衍在我身边动了动，
他伸手覆上我的手，掌心一片湿冷的汗。他不敢看我，只是低着头，小声说：“小书，
你先看看，都是为了我们好。”为了我们好。又是这句。我的手有些颤抖，伸过去，
翻开了那份所谓的“承诺书”。白纸黑字，一条一条，像一道道冰冷的铁索，
瞬间锁住了我的呼吸。第一条：婚后，林书需立刻辞去现有工作，全身心投入家庭，
以备孕为首要任务。第二条：婚后一年内，必须诞育子嗣。若第一胎为女孩，
需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尽快追生二胎，直至为陈家诞下男丁为止。
第三条：林书名下所有婚前财产，包括存款、房产（我父母为我陪嫁的一套小公寓），
需交由李琴女士统一管理，以作为“家庭发展基金”。每月李琴女士将根据家庭实际开支，
发放生活费给林书。第四条：为保证家庭和睦，
林书需主动断绝与过去学术圈内“不必要”的社交联系，特别是异性同事与导师，
以免引起家庭纷争。第五条：林书需无条件服从公婆的管教，学习并传承陈家家风，
不得违逆，不得顶撞。……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十几条，关于过节回谁家，关于孩子跟谁姓，
关于日常起居的种种细节，每一条，都是对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尊严的无情剥夺。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头顶，又在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四肢冰冷得像刚从冰库里捞出来。我抬起头，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我的父母，
脸上是震惊、屈辱和不知所措。他们想为我说话，却又被**的气势压得开不了口。
**，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这上面写的不是霸王条款，而是天经地义的真理。李琴，
嘴角噙着胜利的微笑，正用一种审视商品的目光看着我，等待我的“臣服”。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了陈衍身上。我那个曾许诺要给我全世界，让我成为最幸福女人的男人。
他始终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与我对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三“陈衍。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陈衍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挣扎和为难。“小书，你别激动。
我爸妈他们……他们也是传统思想，没有恶意的。这些规矩，都是我们家的老传统了，
我姑我婶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也是……这也是我们家的一种信仰。”又一次，信仰。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轻飘飘，又是如此的沉重，重得像一块墓碑，
狠狠压在我那早已死去的梦想之上。我笑了。是的，我笑了。在这样荒诞、屈辱的场景下，
我竟然笑了出来。起初是无声的冷笑，嘴角越咧越大，最后变成了低沉的笑声，
笑得我肩膀都在发抖。“笑什么笑！你这是什么态度！”李琴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厉声呵斥道，“林书，我告诉你，我们陈家肯娶你，是你的福气！
你一个读死书读到**十岁的老姑娘，要不是我们家陈衍真心喜欢你，
你以为你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我们不嫌弃你年纪大，不嫌弃你不会做家务，
肯花时间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姑娘？”我止住笑，目光转向她，
眼神冰冷得像一颗遥远的矮行星，“李阿姨，我今年二十八岁。在我放弃我的事业之前，
我是国家重点项目组的核心成员。我的名字，曾经出现在国际顶级期刊上。我的人生，
曾经有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充满了光和热。我为了你的儿子，把这一切都放弃了。
我以为我嫁的是爱情，没想到，在你们眼里，
我只是一个需要被‘收留’的、打折处理的商品。”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这顿饭虚伪和睦的表皮。“你！”李琴被我噎得满脸通红。
“还有，”我拿起那份《承诺书》，纸张在我指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你说这是你们家的信仰？好一个信仰！”我看向陈衍，
一字一句地问他：“生儿子是你的信仰？剥夺我的人格和财产是你的信仰？
让我放弃我所有的人生，变成一个只为你们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这就是你的信仰？
”陈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终于急了，站起身来，声音也拔高了：“林书！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她都是为了我们好！一个家庭，总要有一个人牺牲的！你爱我，
难道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到吗？”“牺牲？”我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陈衍，
我为你放弃了我的整个宇宙，你管那叫‘这点牺牲’？”我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三年前，我拿到麻省理工offer的时候，你抱着我说，
我是你的骄傲，你会永远支持我的梦想。两年前，我为了你留下来，
你说你会用一生来补偿我。一年前，我离开天文台，你说你会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陈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