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韶光将最后一勺糖桂花浇在藕粉丸子上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竹制的长柄勺还悬在瓷碗上方,她就听见小妹沈央央带着哭腔的呼喊:“姐!不好了!
林少尹被裴大人的人扣在户部大牢了!”瓷勺“当啷”一声撞在碗沿,
藕粉的糯香混着桂花的甜气漫了满室,却压不住沈韶光心头骤然升起的寒意。她猛地转身,
看见沈央央头发散乱,裙角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的。“怎么回事?
不是说今日只是去对质香料账册吗?”她抓住妹妹的胳膊追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昨夜赏月时的光景还清晰如昨。林晏坐在云水苑的葡萄架下,
手里把玩着她给的现代玻璃坠子,月光把他的侧脸映得柔和。
“明日去户部核对裴斐经手的香料入库记录,若能找到破绽,
或许就能解开我父亲当年的冤案。”他说这话时,眼底有细碎的光,“等事情了结,
我想请伯父伯母正式商议我们的婚事。”那时她还笑着往他嘴里塞了颗桂花糖,
调侃他“古代人就是讲究”,心里却像被糖水泡过般发软。可此刻想来,
那竟是他藏在心底的期许,而她这个“未婚妻”,从始至终都怀揣着欺瞒的秘密。
“裴大人说林少尹私藏禁运香料,还拿出了……还拿出了刻着‘崔’字的木牌!
”沈央央的话让沈韶光浑身一僵。她当然知道那木牌——那是林晏父亲的遗物,
也是他们当初破解香料走私密码的关键,怎么会落到裴斐手里?“爹和哥呢?
”沈韶光强压下慌乱,快步走向后厨。案板上还堆着刚和好的面团,
是准备做给林晏当早点的葱油饼,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败。
“我哥去联络他的跑腿队打听消息了,我爹和我妈正去求以前常来吃饭的李御史。
”沈央央跟在后面,声音带着哭腔,“姐,我们是不是要露馅了?
林少尹会不会知道……知道婚约是假的?”沈韶光的脚步猛地顿住。
假婚约、冒认未婚妻、为了蹭住云水苑编造的家世……这些她曾以为的“权宜之计”,
此刻全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她想起林晏每次吃到她做的现代菜时的惊奇,
想起他看着沈家五口围坐吃饭时泛红的眼眶,想起他说“从未有人等我回家吃饭”时的落寞,
心脏就像被面团缠住般闷痛。“不会的。”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案板上的围裙系好,
“裴斐抓林晏,是为了那本香料账册,跟婚约没关系。我们得想办法救他,
还要帮他把冤案翻过来。”灶膛里的火苗被风吹得噼啪作响,沈韶光看着锅里翻滚的沸水,
忽然想起父亲沈建设说过的“煎饼经济学”——薄饼要摊得匀,火候要控得稳,就像查案,
得从最不起眼的地方找到突破口。她转身翻出账本,
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记录:“裴斐掌管户部香料采买三年,每次都以‘损耗’为由克扣款项,
这些‘损耗’的去向,一定藏着猫腻。”“可我们连大牢都进不去,怎么给他送消息?
”沈央央急得直跺脚。沈韶光的目光落在院角那坛刚酿好的梅子酒上,忽然有了主意。
当初林晏查案时,曾说过大牢的狱卒老陈嗜酒如命,尤其爱喝带果香的甜酒。
而裴斐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定会严查出入人员,唯有送食物的杂役最容易蒙混过关。“央央,
去把我房里那个印着‘沈记’的食盒拿来。”她一边吩咐,一边往面里加了些碱水,
“我们给林晏送‘暗号’过去。”暮色四合时,沈韶光扮成送夜宵的杂役,
提着食盒站在了户部大牢外。老陈果然守在门口,闻到梅子酒的香气就眼睛发亮。
“这是我们掌柜的特意给林少尹备的,他胃不好,得吃点热乎的。
”沈韶光故意把食盒递得近了些,酒坛的封口绳上,
系着一小段染了香料的丝线——那是从走私案查获的安息香上拆下来的。老陈掂了掂酒坛,
又掀开食盒看了眼:一碗葱油饼,一碟酱萝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藕粉丸子。
“倒是个有心的。”他挥挥手放行,眼神却始终盯着那坛酒。穿过阴暗潮湿的甬道,
沈韶光终于在牢房最深处看见了林晏。他穿着囚服,头发有些凌乱,却依旧脊背挺直,
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看见她的瞬间,他眼底的惊怒转瞬化作担忧:“你怎么来了?
这里危险!”“再危险也不能让你饿着。”沈韶光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借着摆碗筷的动作,
快速将藏在饼下的纸条塞给他,“裴斐拿了崔伯父的木牌当证据,你千万不能承认。
”林晏指尖触到纸条的刹那,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冰凉,
眼神却异常灼热:“婚约是不是假的?你们接近我,是不是一开始就有目的?
”沈韶光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她看着他眼底的痛楚,那些编造的谎言堵在喉咙里,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从谎称有娃娃亲蹭住云水苑,到借查案接近他,
再到意外发现他是蒙冤的崔家嫡子,他们一家确实带着目的靠近。
可那些深夜的谈心、共品美食的默契、并肩查案的信任,又怎么可能全是假的?2“是假的。
”她咬着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爷爷说,我们家祖上有位赘婿是京兆少尹,
我们以为你是……想借婚约找机会回现代。”牢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晏缓缓松开她的手,
指尖垂在身侧微微颤抖。他想起第一次吃到煎饼果子时的新奇,
想起沈母用火锅宴化解嫡庶之争的智慧,想起沈父教他“为官要像摊煎饼,既要撑得开面,
又要守得住心”的道理,更想起昨夜赏月时,她喂他吃糖时的温柔,和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基于“祖宗”身份的算计。“我知道了。”他转过身,
声音冷得像大牢的石壁,“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沈韶光看着他孤寂的背影,
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后来的心动都是真的,
想说她早已不想回现代了,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哽咽的“你保重”。走出大牢时,
夜色已深。沈韶光刚拐过街角,就看见沈建设和李凤霞带着沈韶杰匆匆走来。“怎么样?
林小子没事吧?”李凤霞一把抓住她的手,满脸焦急。“他……他都知道了。
”沈韶光抹了把眼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沈建设皱着眉点燃旱烟:“这事是我们理亏,
当初不该编这种瞎话。但裴斐这老狐狸,分明是想借林小子的案子掩盖自己的贪腐罪证,
我们不能不管。”他吸了口烟,眼神忽然亮起来,“韶杰,
你那跑腿队不是能接触到各个酒楼的采买吗?去查裴斐家的私厨,
看看他们用的香料是不是从禁运渠道来的!”“爸,我已经查了!”沈韶杰拿出一本账簿,
“裴家每月都要从城南一个无名货栈提十斤安息香,那货栈的老板,
正是三年前崔伯父案的证人,后来‘意外’身故了!”沈韶光猛地抬头:“这就是突破口!
只要找到货栈和裴斐的关联,就能证明林晏是被冤枉的!”可如何把证据递到朝堂上?
李凤霞忽然一拍大腿:“后天是太后的寿辰,宫里要办宴席,御膳房正找民间厨子帮忙。
韶光,你厨艺好,说不定能趁机把证据交给李御史!”这个主意让众人眼前一亮。
沈韶光立刻着手准备——她要做一道特殊的“寿桃糕”,把香料交易的账目缩印在糯米纸上,
藏在糕饼的夹层里。而那道林晏最爱吃的藕粉丸子,她也要带去,既是为了避人耳目,
也是藏在心底的一点私心。寿辰当日,皇宫里张灯结彩。沈韶光穿着御膳房的杂役服,
端着食盒穿过层层宫门,心脏跳得飞快。御膳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她刚把寿桃糕放进蒸笼,
就听见有人喊“裴大人到”。裴斐穿着紫色官袍,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案上的菜肴,
最后落在沈韶光身上:“这不是沈小馆的沈姑娘吗?怎么跑到御膳房当差了?
”“民女只是想来给太后尽份孝心。”沈韶光强作镇定,手里的汤勺却微微发抖。